正如落落,随着冬季的一点点远去,她的变化是她自己所看不见的,但是,却被长生小心地看在眼里,珍藏在心底。他终于觉得,他的落落慢慢回来了。哪怕只是一个开始,长生都是满腔欢喜。
小姑娘的话慢慢多了起来,脸上又能经常见到或撒娇耍赖,或灿烂过星辰的笑,还有经常的迷糊和偶尔的小脾气。更为明显的是,她愈来愈多呼唤的那个名字——“先生”。
长生很多次都在想,直到现在,他那么多身份中,他最感恩地就是白落衡的先生。
冰消,雪融,春日渐近。
“先生,先生!”
落落从门外跑进来,有些急匆匆,全然没了前些日子的沉稳,倒有更多小女孩的活泼灵动。
长生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这样的落落才是真实的落落。
“怎么了?跑这么急。”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先生,我们去看落日吧?”她的手在他手里,人在眼底心间,便是此生不换,来世依然。
“嗯,好。”
她想的,她要的,只要不是伤害和为难她自己的,他陈长生如何能不答应?他本就宠她,纵她,很多时候甚至没了原则。
以前在国教学院时,三十六和落落斗嘴败下阵时总会控诉他,“你就惯着这小祖宗吧,我就没见天底下有哪个师傅是这样教徒弟的!”
是啊,因为早在最初的最初,在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情况下,那个小姑娘对他来说就不仅仅只是徒弟了。
而此刻,陪她去看日落,伴她一日三餐,这样看似琐碎简单的日常,有多来之不易,他太珍惜。
他昨晚点燃了香薰,趁落落熟睡时再次替她脉。脉象已沉稳许多,正在逐渐好转,他终于宽心。
冬日将尽,既是新春,便自应该有新的开始,就如此刻。
落落听他说好,眉眼间更是笑意盈盈,“那先生,我们快走吧。”
她拉着长生的手就向门外走去,长生稍稍用力把她半个身子圈在了自己怀里。
“不急,时间还早。你先去换件衣服,太阳落山后天气会凉。”他语气轻柔,一如窗外的十里春风。
今日的这一切看似已经与往日无异,但他知道这中间过程曾有多隔阂疏离。况且,他知道,落落终有事情瞒他,这件事既然与落落突然成为神女有关,就与整个神山和妖族有关。这样重大的事情,只要他一日无法确定,那么就总有变数存在。
落落换好衣服时看到了桌上的白玉瓶,里面还有三颗药。三个月之后,一切便可尘埃落定。她又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好像变了。神女闭关前曾对她说,“白落衡,你情根未断,情缘难了,神庙怕不是你久居之所。修炼神女之功法,清修固然重要,但如果做不到顺心意,也是枉然。”
于她来说,顺心意便是有些人既然遇到了,便是不自觉地的信任和依赖,就是烙刻在心底的深刻。而那个人,此刻正在窗外等她。
路边的老树已经有很多抽出了新芽,是古老的岁月生出的又一年的故事篇章。
今日,两人都是一身白衣,夕阳暖橙色的光洒在两个人身上,步履轻缓,不疾不徐,一双影子重叠,大抵是岁月静好,时光翩然的模样。
到了山顶的高处坐下,太阳正一点点西沉,大片的云朵被染红,像是梦境里不真实的虚幻。远处的地平线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遥远。
谁也不舍得出声打扰,过了好久,落日已经西沉了大部分。长生转过头去看坐在他旁边的落落,小姑娘的目光投向远方,轻轻地感叹道,“好漂亮啊,可惜太短暂了。”
长生握住她的手,“还有明天的落日和以后很多天的落日。”
落落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握住的手,有温度从指尖到心尖。好像,她根本排斥不了。
“先生,你为什么不再做教宗?”她抬起头看着长生问道。
从她知晓到现在,整整一个冬季,这是她第一次开口询问。
长生帮她抚平被风吹起的裙摆,缓缓开口,“落落,我从来无意于那个位置,当初也算得被临危授命。”
“我知道……只是,先生放得下心吗?”
长生明白她说的,放得下心吗?离宫,国教学院,神都,师兄,师傅……所有的一切,他放得下心吗?
“其实,我早就想来这里。只是,很多事情都要花时间去安排和确定。”
长生有些答非所问,但落落却全然明白,不放心,因此才用了那么久去安排,直至放心才离开。
西边的天空只剩下了绵延一片的瑰丽的云海,有惊心动魄的景色撞进眼底。
落落低下头没再说话,似乎是在想事情。长生却自顾自地开了口,“落落,我和有容之间在之前有一纸婚约,可也只是一纸婚约。”
落落仍旧低着头,只是“嗯”了一声。那一纸婚约牵扯的,她越到后来越明白,那不仅仅是是两个人之间是否喜欢,甚至会关乎天下大势。
而对于有容,她喜欢也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