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忘机仍然只是摇头:“可他会死。”
金光瑶叹了口气,转身阖门离开。到底是醉了,醉中人胡言乱语,满纸荒唐,藏不住他清醒时掖得严严实实的繁杂心绪。
念及自身,若蓝曦臣能不恨他,那就好了。日子像是偷来的,胆战心惊地过一天少一天,惴惴不安地剥落抽离。
入夜以后,薛洋带了一个陌生医师翻墙进蓝府——便是当时为他抽走琴弦的那位。金光瑶把琴弦洗净,引人去了间偏房。准备好以后,便躺到床上。他看着烛灯下那根泛冷光的弦,回忆起它埋在腹部令人反胃的痛,手心不由微微起了一层薄汗。
“可以开始了?”薛洋问。
金光瑶闭上眼。
聂怀桑趁着明亮月色,抱着一本兵谱跌跌撞撞跑到聂明玦墓碑前跪下。他当着阴气森森的墓碑抽噎着把那本厚厚的兵谱一字不落地背了下来。聂明玦活着的时候,不见他如何进取;如今聂明玦死了,他却上进得要命,再怎么枯燥的东西都能啃下来。
明晚便要带着魏无羡来解封印,聂怀桑来之前,已经去了一趟宗祠,对牌位念叨祈求了许久;现下正对着聂明玦的墓碑磕了好几个头,心里又是害怕又是难过。聂明玦走火入魔气绝身亡的画面在他的回忆里倏忽明晰,在全都是血的视线里,情境忽而苍白,冰冷缟素万人哭。他终然还是做不到游刃有余,一些事情千头万绪,另一些事情又步步紧逼,便越哭越凶。他不想,也不愿,却不得不。
半夜落了一场大雨。
金光瑶睡不着,窗外雨声簌簌,他掌灯坐在桌边听了一夜雨声。蓝曦臣眼皮微微动了动,他想睁眼见一眼金光瑶,也想问他为何这么晚还不睡,却终然是因应下了蓝忘机的请求,便不得睁开。
不知何时,金光瑶走到床边,望着蓝曦臣轻轻叹了一口气。
偷来的日子终究是偷来的,不是属于他的东西,他终究要还给蓝曦臣。
金光瑶摸了摸蓝曦臣的眼角,淤积在心里的情愫忽然盘桓起抹不去的不舍,他便忽然间忍不住,有些悲哀地,俯身在蓝曦臣额间落下一个微凉的轻吻。
第四十七章
第二日天气清爽了些。昨夜大雨瓢泼,到晨霭降临,晨光微洒,地上几乎干透,便几近看不出落雨痕迹。
金光瑶路过庭院,茕茕孑立的那枝受他灵力供养的金星雪浪仍旧娉婷,有如新发。
腹中弦依然隐隐约约地疼,他走出抄手回廊,尽头处是蓝忘机。本是背对着他,听见脚步声时侧过身,朝他行了一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