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宁看起来有话要跟乐生说,若是以前,许南山肯定不会答应。但上回虞宁跟他说的话,给许南山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所以许南山没拦着,叼了根烟,到二楼走廊窗口去抽,同时把戈高寒拉上去,说说话。
戈高寒比虞宁认识乐生更早,对乐生应该更了解。许南山想问问他,乐生还有哪些他不知道的事。
这天天气不错,午后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凉爽的风带着花圃的芳香送到二楼来。戈高寒手插在裤袋里,右胳膊肘斜支在窗台上。
他的头发比乐生还要长一点,刘海也长,剪碎的刘海盖过了眉毛。戈高寒的瞳孔颜色比一般亚洲人要浅,听说是有四分之一的白人血统。上回没注意,许南山这次仔细看来,才发现戈高寒五官确实比黄种人深邃一些,眼窝身陷,鼻梁硬挺,薄唇色浅,透着股苍白。他穿着件藏青色的短袖衬衫,比上回要正式了很多。
他浅褐色的眼睛望着窗外的梧桐树,草坪,草坪上嬉戏的猫猫狗狗,以及远处天外连绵的山。他见许南山在抽烟,伸手讨了一根,借着许南山的火点上,猛吸了两口,而后缓缓吐出一大口袅袅的烟圈。听到许南山问乐生的事,戈高寒微微眯了眯眼,回头瞥了许南山一眼: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他?”
许南山抖了抖烟灰:“要是他肯跟我说,我还会来问你?”
戈高寒弯了唇,笑道:“他不肯说,那我也不能告诉你了。”
“……”许南山:“把烟还回来!”
戈高寒:“至于这么小气,就一根烟而已!”
许南山:“你知道这烟多少钱一根么?”
戈高寒:“算乐生头上。”
许南山:“……”毕竟有求于人,许南山没继续跟他拌嘴,想了想,问:“你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吧?”
戈高寒向后半靠在墙上,说:“知道,恋人嘛。”
“我觉得作为恋人,我有关心他的义务。乐生他……”许南山顿了顿,“……他心思比较敏感内向,很多事情我不知道,也不能总靠猜。我猜不出来。”
“你是他的朋友,认识这么多年,总比我知道得多。”
戈高寒浅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许南山,若有所思似的,半晌,轻轻笑了笑,他把烟拿出来夹在左手食指和中指间。两手撑着窗框,把上半身向前探,探出去了大半。
许南山拧着眉看,眼看这人是不是真要掉下去了,才连忙拉住他:“不至于吧?我问的又不是什么国家机密,至于以死相逼?”
戈高寒噗嗤笑出声,借着许南山的力道回来,站稳,回头道:“我第一次看到乐生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站在我们教学楼走廊转角的窗台前,把上半身探出去,向下看,在六楼。”
“我把他拉回来,他指着楼下的玉兰花树说,那棵树的花开得很好看。”
许南山面色微变:“他是要……”
戈高寒道:“谁知道呢?可能单纯只是在看风景,看楼下的同学,也没准是在估摸自己跳下去,是不是会掉到那棵树下呢。”
戈高寒说得轻描淡写,许南山却根本不敢去设想那样的场景。他仿佛可以想像到,喧闹漂亮的大学校园里,高大的教学楼下,有各色各样的同龄学生来来往往,说说笑笑。乐生安安静静地站在六楼的窗口往下看——那瞬间他在想什么呢?
“我看过你写的诗。”许南山突然说。
戈高寒一愣。
许南山说:“是乐生给我看的。”
戈高寒挑了挑眉:“嗯,怎么了?喜欢么?”
许南山回想着记忆里的词句,赞道:“写得很好……”他顿了顿,犹豫着问道,“你知道乐生,有写过类似的诗么?”
戈高寒:“有啊。”
许南山忽然有些忐忑:“……能给我看看么?”
戈高寒:“不能。”
“……”许南山:“为什么?”
戈高寒笑着拍了拍许南山的肩:“如果你真的想关心乐生,不妨多陪陪他。他是个很没安全感的人,如果他觉得你值得信任,那么在他彻底信任你之后,自然会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
“在此之前,不必操之过急。”
在戈高寒抽完烟,准备下楼时,他回头说了一句:“对了,乐生和你说过他的日记吗?”
许南山:“什么日记?”
“没说过啊……你也没看到过?”他无奈地摇摇头,笑着说,“没什么。以后你就知道了,如果你跟乐生有以后的话。”
戈高寒和虞宁都走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在佣人准备晚饭时,许南山拉着乐生到琴房。
“我想听你即兴弹一段钢琴给我听。”许南山说,“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