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起来,夏志荣把奶油擦在他脸上。他用手指沾了一点指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就被甜甜的奶油吓到皱起眉头。
夜晚,偌大的海滩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坐在沙滩上,借着手机屏幕的光,夏志荣把那块小蛋糕几口便吃掉了,吃完他凑到顾小青耳边,轻声地再说了一次“生日快乐”。
一旁是海水翻涌的声音。蛋糕也有海风的味道。
顾小青过了两个生日。他在微信上收获了许多人的祝福,蔡鑫问他想要生日礼物,他没回答,只是说谢谢。小蔡便在开学送了他一双鞋子。
“你也住校?”蔡鑫不可置信的语气,他把书本立起来偷偷地与顾小青讲话。
“你怎么这么想不开?”
顾小青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没什么想不开的。高三了么。”
第七十五章
他住宿第一天便后悔了,住宿的男同学一个磨牙一个打呼噜,他又不敢半夜找谁抱怨。闷上被子,睁眼睁到天亮,他劝自己说,忍忍。忍一忍。过了一个礼拜又一礼拜,一个月又一个月,顾小青仍然不习惯,他便躲在被窝写卷子,写了几道题在被窝缺氧,掀开被子光明正大地趴在床上借着手机的光写。写了没几道他就犯困,在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磨牙声睡着,早上睁开眼睛迷迷蒙蒙,卷子被口水糊湿了一大半。
他便下决心自己晚上一定要认认真真扛着睡意写完一张,如此艰辛地挑灯夜读坚持了一学期,可悲地近视,被顾玲玲领着配眼镜。成为他之前嘲笑不已的万千四眼田鸡中的一份子。他望着镜子中带上银框眼镜的男孩,忍不住抱怨自己。丑。
眼镜店的阿姨一直夸他好看,书卷气,顾玲玲领着戴上眼镜的小孩走出眼镜店,顾小青第一次戴不适应,差点在门口的阶梯摔了一跤。顾玲玲嘲笑他,怎么戴上眼镜反而连路都看不清了?顾小青不高兴地撅撇着嘴,他压根不想近视。
寒假来了,长度大概有300个小时。上了高三他们的假期就熟练地用小时开始计算,时间过得像黑板上倒计时的日历撕得越来越薄。班主任的头也似乎越来越秃。
他和蔡鑫每晚从分散的人群中走回寝室,蔡鑫迷上了粤语歌,插着耳机摇头晃脑,顾小青晚上睡不着时,仍然听他喜爱的西域男孩。。
日子过得如此平淡,直到有一天,顾小青周末和顾玲玲在饭桌上吃饭,顾玲玲突然从口袋掏出一片钥匙。
她平静地说,“我和夏叔叔分开了。”
顾小青一愣。他仔细看着顾玲玲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失落。
她说:“他送给我一套房子。”她甚至有些心情不错地笑了一下,像是在这一年都不到的时间里,给自己和夏志荣之间的关系圆满地画上句号。“一幢郊区的别墅,多少钱我现在不好说。供你出国读书肯定没问题。”
顾小青扯了一下嘴角,他对于这栋房子多少钱这样的概念不清楚,这笔钱后面跟着多少个零,他也没兴趣,只是淡淡地抬起头,简单地评论这件事。“这样啊。”
他吃完饭走回房间,顾玲玲回厨房洗碗,过了一会儿,他的房间突然发出一声东西摔破的巨响。顾玲玲大声地问,“怎么了?”
房间没有任何响动。顾玲玲手滴滴答答地走进他的房间,愣了一下,连忙走上前扶起摔倒在地上的小孩,问,“怎么这么不小心?!”
一旁是一堆泥土和陶瓷花盆的碎片,零零散散,那支吊兰露出纤细的根,看上去可怜兮兮的。顾小青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跟一脸担忧的顾玲玲解释,“没事,脚滑了一下。”
“疼吗?”顾玲玲惦记着小孩之前崴脚的前科,蹲下身查看他的脚踝。
顾小青摇摇头,“不疼。”
他的确看上去没什么问题,顾玲玲拎着扫帚畚斗收拾,他还端端正正地摘了眼镜,在课桌上写题目。顾玲玲一边扫,一边小声地唠叨,说要给这株吊兰换个花盆,不知道会不会死,吊兰是娇贵的植物。顾小青只是专注地刷卷子,等顾玲玲走出他的房间,门咔哒合上的一瞬间,他才松开紧紧攥着的左手心。
一枚沾着一点泥土的钥匙。
他歪着头,仔仔细细端倪着这把钥匙。吹了一口气,把上面的泥土吹散了,露出干净的锯齿。
他摊开的手掌有明显的红痕,他不知道自己原来花了这么大的力气。
他故意打翻那盆吊兰,出于自己对这盆无辜的植物的不顺眼。他想到就立马做了,为了装得像一点,他还瘫在一旁一副自己摔倒不小心的样子。打翻的泥土和破碎的瓷片,他找到钥匙,便用力攥到手里。
他一看到顾玲玲在饭桌上掏出那把钥匙,他就想这么做了,不为别的。
只是有些难过。
寒假的除夕他便和顾玲玲两个人孤独地度过,春晚无聊的要死,顾小青陪玲玲在沙发上看到十点多,他就哈欠连天地回到房间,打开电热毯睡了。
他卸载了微信等社交软件,自从高三他便这么做。手机每天安静得像关机,蔡鑫还和他抱怨没微信都找不到他人。他在睡前开了飞行模式,钻进温暖的被窝,被子是顾玲玲前不久帮他洗过晒过的好闻的味道。
第二天醒来,他站在窗前,意外地发现下了一晚上的雪,白皑皑的,漫无边际的一片。
下雪了他都不知道。他打开手机,意外地发现收件箱多了一则信息。
一个有些陌生的号码,简单的四个字: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