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皓尘沉默了一会儿,说:“独自一人记着的情谊,会很苦。”
叶翃昌说:“忘了才苦,我不想忘掉。”
萧皓尘叹了一声,说:“随你吧。”
他闭目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再睁开眼,却见到天堑山漫山遍野开遍了蔷薇,红的,白的,一片一片,望不到边际,让人如在梦中。
萧皓尘怔了怔,好像记起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起来。
他是记忆出了岔子,明知道一切都漏洞百出,却找不到可以整理归纳的办法。
或许这只厉鬼会帮他想起来。
可那些过往,他真的愿意想起来吗?
自从厉鬼提起,他就已去查过宫中那些旧事。
皇上宠爱妃嫔,冷落正妻,是天下皆知的事。
后来萧家倒下,他们之间的情谊更是彻底分崩离析,萧皇后死在宫中,从此史书上再无他半笔言辞。
如今……如今他不记得自己是萧皇后了。
他该不该想起来,还是就此彻底忘记?
蔷薇花开得烂漫肆意,就像京城旧年的春光,少年意气,策马观花。
有人拼了命地弥补过去的亏欠。
有人想方设法让他忘记。
可他当真忘得掉吗?
还是他能没心没肺地做一株菟丝子,带着残破的记忆了却余生。
萧皓尘走到花中,沉默了许久,对阴影中的厉鬼说:“你去一趟逍遥谷。”
厉鬼差点乐得蹿进阳光里:“做什么!”
萧皓尘说:“替我询问鬼医,失忆症可有办法医治。”
叶翃昌才舍不得自己去问鬼医,他派了一堆小鬼去,自己继续蹲在天堑山里默默偷看着萧皓尘。
萧皓尘的窗外总是会出现些离奇的小物件。
有时候是一坛不知从何处弄来的烈酒。
有时候是一碗用山中野羊煮的肉汤。
萧皓尘叹息不已,说:“天堑山中的野山羊,肉质粗柴,味道腥臊,连山野村夫都不屑食用。做肉汤,要用邺州府丘陵小山中生长不足一年的肉羊,才是正味。”
厉鬼默默地端走了肉汤,派小鬼去抓了一只肉山羊,蹲在深山老林的蔷薇花架下,徒手撕裂肺腑,扯去皮毛,捏断骨头,拿了军营中的大锅煮了一宿,天明前又放在了萧皓尘床下。
萧皓尘哭笑不得,说:“你没放盐。”
叶翃昌哪知道煮汤要放盐。
他很委屈:“御膳房给我喝的肉汤,也不咸啊……”
萧皓尘有点信这只鬼是皇上了。
他说:“御膳房做的是精食,少有少盐清淡养身,我可不喜欢。”
叶翃昌踹了一脚身边的小鬼:“去拿盐。”
小鬼一溜烟跑去伙头军的地盘,扛了八十斤盐巴跑回来,嘻嘻哈哈地全倒进了汤里。
叶翃昌气得把小鬼踹飞出十里地。
萧皓尘摇摇头,说:“天快亮了,你早些躲好吧。”
叶翃昌看着快要明亮的天色,依依不舍地戳戳萧皓尘的脸,钻进了深山阴暗之处。
太阳升起,重伤未愈的卫寄风早早醒来,前去迎接请来驱鬼的大师。
卫寄风看到站在窗边的萧皓尘,笑容温柔眉目深情,隔窗说:“皓尘,我请来一位大师驱鬼,有他坐镇。我南廷军营将士从此便不会再受厉鬼侵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