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
蒋璐捂着心口开始喘气,“行啊,齐莠,长本事了?敢和你妈较劲了?”
齐莠眼睛闪烁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过分了,“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手机给我!”蒋璐说着要去抢,齐莠下意识站起来伸长胳膊,蒋璐已经比她矮了,够不到手机,一只手拽着齐莠胳膊往上踮脚。
那场景说不出的滑稽。最后齐莠手酸得撑不住,蒋璐的指甲又一下掐进他的皮肉里,他把手落下来了,蒋璐一把夺过手机,狠狠瞪他一眼,不合时机的摆出胜利者的姿态。
齐莠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那时候父亲还在世常常板着一张脸,搞得他大气不敢喘,一到齐父面前就怂得像个鹌鹑蛋,母亲温柔笑着掰开他紧握的拳头,轻声细语问他“是不是又惹祸了”,抚过他脸颊的手指葱白纤弱。
那些回忆崩塌碎裂如波涛一般汹涌扎进齐莠身体,他没忍住掉眼泪,听见蒋璐问他:“你还有脸哭?”她像个菜市场里市侩的女人,一面拨弄着手机一面瞥着他。
齐莠跑出去了,把蒋璐的叫喊抛在身后,跑到肺部炸开一样疼,二月不算温柔的风割在脸上他才停下来,一边咳嗽一边蹲下把脸埋进臂弯。
没人告诉他要长大,十五岁之前一直是齐管竹为他引路,他还没想好怎么迎接这些变化,只一心想着要逃开。
他再一次去找齐管竹,在公共电话亭给他哥电话,“喂,哥你在不在学校?”
“你现在在我们学校门口?”齐管竹那边有点吵,“你回去。”语气坚定不容拒绝。
齐莠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眼底闪现出无措。
他不知道还可以去哪里。
“我不要。”他强压住哽咽,眼泪一滴一滴往下砸,倔强道,“你过来。”
最后齐管竹还是来了,齐莠在冷风里等了半个多小时,亲眼看着齐管竹从出租车里出来,递过去一百块钱,司机只找给他十块。看来路程的确远。
隔着很远齐管竹快步走过来,边走边问:“齐莠,你来这儿干嘛?还有你怎么不带着手机?”
齐莠闻到齐管竹身上很大一股酒味,它弥漫在两人之间,隔开两个人,“你去喝酒了?”
“嗯……朋友聚会。”齐管竹停在他对面,听到齐莠的问话稍稍退去一步。
齐莠的眼眶被风吹着沙沙泛疼,眼泪再一次涌出来,他往前一步拽住齐管竹的衣服:“你去喝酒都不理我,你干嘛不理我,干嘛让我回去?你去喝酒你有理了!”他把头抵在齐管竹的胸膛,指责的毫无道理。他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自己是害怕被抛下。
齐管竹把他推开一些,他立刻拽住齐管竹衣角。
两人相对无言。
最终还是齐管竹开口:“怎么了,突然想找我?哭什么?”他用手轻轻碰弟弟红肿的眼眶,吐息间泛着一股淡淡的并不难闻的酒味,温温热热,叫齐莠想凑得更近。
“哥……”齐莠叫了一声,刚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涌出来,他做不到更好,达不到蒋璐的期待,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被母亲喜欢着。可是他又什么都不能说,不能说他认为不公平,他说出来叫齐管竹怎么办呢,所以到了最后他只说:“太冷了。”像个不断给大人找麻烦的不懂事的孩子。
齐管竹说:“那就去喝杯奶茶,我一会儿送你回家。”
“我不想回去。”
“怎么就不想回去?”
“……就是不想回去。”拜托,别把他往外推。
“怎么了?”齐管竹觉得有点不对劲,眉微微皱起,“出什么事了?”
“没有。”齐莠尝试笑一笑,不想给他哥惹麻烦,“就……妈不让我玩手机。”
齐管竹松懈下来,揉揉他脑袋:“所以才没拿手机出来?今年过完生日你就十六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眼睛里氤氲雾气,齐莠低下头说:“我本来就是。”
“那到底要不要喝奶茶?”
“要。”
“喝完回家?”
“……好。”
和齐管竹回家时,蒋璐正坐在客厅地板上哭,手里拿着电话不断说:“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齐莠看到蓬头垢面的母亲忍不住瑟缩一下,踩到齐管竹的鞋。
蒋璐看见他电话都没挂,扑过来把他紧紧抱住,“你跑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好个找?!”她说了好多话才抬起头看到齐管竹,齐管竹也在看她。
“没事,跑我那儿去了。”齐管竹说着话,眼睛瞥了眼未挂断的电话,“你也别生他气,手机也别给他没收,万一真的找不着人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