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庆宫,花萼楼。
殿内乐工舞伎在殿中翩翩起舞,长长的水袖如云端的七彩匹练,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炫目的彩虹。
李隆基坐在上位,半眯着眼睛,手指无意识地随着乐工的演奏在膝盖上轻轻打着拍子。
不得不说,李隆基是个不凡的人,做皇帝算是有成有败,别的方面也是天纵之才,比如他的艺术造诣很高,尤其精通音律,在当世算是大家,著名的霓裳羽衣曲便是他亲自谱曲而成,由另一位当世乐圣李龟年弹唱。
李龟年,即杜甫那首著名的“落花时节又逢君”一诗里的主角,顺便提一句,王维有一首传世至今被无数恋爱男女赠来送去的诗,“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也不是写男女之情的,这首诗的原名为江上赠李龟年,红豆啊,相思啊,都是一个男人无比思念另一个男人而作。
所以,同性才是真爱,异性只是为了繁殖。
晚年的李隆基将朝政大多交予三省宰相,他只牢牢把控住朝堂的人事任免权,大多数时候他都在花萼楼或是骊山的华清行宫沉迷于音律,之所以不惜被天下指责诟病亦要把儿媳妇杨玉环抢过来,是因为杨玉环不仅仅美色倾城,而且同样也精通音律舞蹈,被李隆基引为知己,故而肆欲而夺。
殿内乐工的演奏已渐渐到了尾声,一首霓裳罢,李隆基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
高力士一直站在李隆基身后不敢打扰,等到乐工演奏完毕,殿内余音渐消后,高力士才轻悄上前,俯下身凑在李隆基耳边道:“陛下,御史台又有十二道奏疏发来,皆是参劾济王殿下的。”
李隆基的好心情瞬间被破坏,不悦地皱起了眉:“朕自有打算,不须御史多嘴,这种事交给宰相便好,何必来烦朕?”
高力士轻声道:“李相卧病多日,眼看撑不过去了,朝中诸事由左相陈希烈打理,御史奏疏太多,朝中议论四起,陈相也抵不住了,只好将奏疏呈了上来。”
李隆基哼了一声,道:“陈希烈比起李林甫,终究少了些魄力,杨国忠魄力倒是足够,却少了学识智谋,人人皆云大唐如今已是千年难遇之盛世,盛世里却连个像样的宰相人选都找不到,岂不可笑?”
高力士小心地道:“陛下,宰相之才可容以后再说,眼下御史参劾济王殿下的声音越来越大,陛下您看该如何处置?”
李隆基阖目半晌,缓缓道:“御史们参劾济王所犯何罪?”
“强占民产,豢养死士,刺杀朝官,意图不轨。”
李隆基冷笑:“去问问满朝文武,未曾强占民产良田者几人?当真以为朕老糊涂了么?至于豢养死士,嗯……”
豢养死士确实是个犯忌讳的事,但大唐权贵阶层里豢养死士者多矣,济王不过是栽了跟头后暴露出来了而已,真要计较起来,东宫太子豢养的死士在长廊里,顾青神情挣扎片刻后,从怀里掏出张怀玉送他的匕首,拔出鞘后,顾青深吸了一口气,垂头仔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各个器官部位,然后狠狠一刀扎在自己的大腿上,刀刃入体,血光迸现,顾青捂住嘴发出一声闷哼,额头很快冒出了汗,脸色发白踉跄一下,腿一软倒在地上。
刺骨的疼痛又无法惨叫出声,顾青张大嘴使劲呼吸几次,腿上的血已然将长廊的地面染红了一片。
看了看自己腿上的伤势,顾青觉得还不够,因为有漏洞,精于侦案的官员或许会怀疑是他本人所为,毕竟只要能狠得下心,人人都可以往自己的腿上扎一刀。
于是顾青挣扎着站起来,在长廊四处打量,随即发现某根长廊的柱子上有一个小小的裂痕,裂痕的宽度大概正好能够放入匕首的刀柄。
顾青于是将匕首的刀柄倒插在裂缝中,固定住以后,匕首刀尖朝外,顾青背对着匕首的刃尖,神情再次挣扎片刻,然后果断地闪身横移,后背从匕首的刃尖上划过。
张怀玉送给顾青的匕首不是凡物,削铁如泥或许有些夸张,但划破顾青后背的衣裳并且在他背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却是很轻松能办到的。
顾青只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衣裳很快有了濡湿感,想必伤口也流血了。
做完了这些还不够,顾青收回匕首,又拔下自己的发簪,将自己的头发弄乱,又使劲将自己衣裳的袖口撕裂,脚上的鞋子脱下一只扔在长廊里,从大腿上沾了血,一瘸一拐地将血从正堂外的花丛一直滴到长廊里,造出一路淌血而行的假象。
最后顾青这才瘸着腿朝长廊前方挪移而去。
这次顾青的脚步很快,虽然腿瘸了,但他丝毫不见迟疑,毕竟是自己的性命,必须争分夺秒。时间很紧,因为顾青知道自己身上的血不多,要赶在流尽之前找到大夫,否则自己的命可就真交代在王府里了。
走过长廊后便遇到了不少王府里的下人,下人们见顾青的惨状不由吓呆了,顾青苍白着脸努力露出笑容告诉他们不要害怕,自己身上的伤不过是济王殿下施以薄惩,下人们听了后纷纷露出同情之色,倒也没人怀疑顾青的话,显然济王在自己的王府里并不是什么宽宏的主人,惩罚下人的事常有,见怪不怪了。只是顾青这般严重的伤倒是不多见。
强打着精神,顾青一路解释一路走到王府的大门,顾青觉得腿上的痛感似乎已不怎么强烈,而且脑子有些发晕,顾青心中顿生警兆,这不是好兆头,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迎着王府门前武士诧异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