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桥村养了几天伤,从青城县到长安城又走了半个月,按时间来算,李隆基和朝堂应该早就知道青城县衙发生的事了。
顾青在宋根生面前说得笃定,可此刻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圣心难测,不可以常理度之,犯事的是皇子,以李隆基的昏聩性子来说,顾青还真不确定李隆基会不会变黑为白,反过来治顾青和宋根生的罪。
于是顾青担忧地看着李光弼,道:“陛下有何反应?”
李光弼哈哈一笑,却避而不答,反倒是上下打量了顾青一番,道:“听说此战你也受伤了?伤哪里了?严重吗?”
“皮外伤而已,不严重,伤势已痊愈了。”
李光弼抚了一把乱糟糟的胡子,久久注视着顾青,然后叹道:“是个好孩子,能义无反顾为朋友千里驰援,为朋友舍生忘死,明明在长安城有大好前程,却为了一个县令拼死而战直到最后,到底是顾家的血脉,骨子里流的血都带着‘义气’二字。”
顾青赧然道:“李叔,您突然这么用力夸我,我有点羞涩了……您该不会想跟我借钱吧?”
李光弼一愣,接着呸了一声,笑骂道:“我脸皮不如你厚,张不开嘴借钱。”
顿了顿,李光弼正色道:“青城县的事十多天以前便传到了长安,我和张九章后来也收到了你的信,张九章派府上的幕宾悄悄放出了一点风声,故意让朝中几位御史知道了,那几位御史可是眼里不掺沙子的角色,马上上疏尚书省,事情就这么闹起来了,第二天便被天子知晓了。”
顾青忐忑地道:“天子怎么说?”
李光弼神情迟疑道:“奇怪的是,陛下竟没有半点反应,仿佛完全不知情一般,甚至连对济王的训斥都没有。既未下旨查处,亦未对济王有任何惩罚。”
顾青皱眉:“王府私自豢养死士,并遣派二百余人千里奔袭刺杀县令,县令再小也是朝廷任命,这种公然刺杀朝官的举动难道陛下都不追究吗?往大了说,这是挑衅皇权呀。”
李光弼摇头:“莫急,事情没完。陛下一字未发,事情反倒小不了。若他只将济王宣进宫训斥一顿,随便罚个一年半载的俸禄,或许此事就算了结了,如今陛下不发一语,或许会对济王有在自家门口摇着小手绢招呼朋友,“新茶上市,大爷快来玩呀”,朋友们一定很愉悦。
想到便做,顾青当即叫来了管家,令他开春后采集新鲜的茶叶,越多越好,许管家恭敬地记下了。
辰时时分,宫里的宦官果然来了,许管家事先得了顾青的吩咐,殷勤地将宦官迎进门,宦官走进院子便看见顾青穿着官服,神情悠闲地坐在院子里翘着二郎腿晒太阳,宦官一愣,还没等他开口,顾青便起身笑道:“是陛下宣召吗?不说废话了,走吧。”
说完顾青便率先走出门上了门口的马车,宦官跟着上了车,回头看马车里堆满的礼品,宦官不由笑赞道:“顾长史,您倒真是个伶俐人儿……”
顾青手掌一翻,手心多了一块拇指大小的碎银递给宦官,宦官惊喜地接过,千恩万谢。
顾青眨眼笑道:“敢问黄门郎,陛下今日心情如何?”
钱当然不能白收的,宦官也是宫里的老麻雀了,自然懂规矩的,收好银饼后宦官笑道:“陛下今日心情尚可,早起与太真妃娘娘一同逛了御花园,奴婢远远跟着,还听到陛下笑了几声,心情想必不错。”
“陛下今日还召见了什么人吗?”顾青继续问道。
“未曾召见别人,但陛下下旨给东宫赐了一份御食,并着人传旨,令东宫殿下勤读圣贤书,不可懈怠学业。”
顾青哦了一声,目光闪动了一下,又问道:“陛下经常赐御食予太子殿下?”
宦官笑道:“倒是很少见,以往赐书籍经传居多,也赐过绫罗布帛和珍稀异宝。”
顾青点点头,刚才的碎银没白花,一番看似无用的对话里,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马车行至兴庆宫门前停下,顾青整理衣冠后入宫,宫门前的武士将马车内的礼品逐一查验过后,遣出一队人捧着礼品跟随顾青入宫。
花萼楼内,李隆基和杨贵妃端坐于上,顾青入殿后依礼拜见。
李隆基依然笑得很爽朗,不得不说,李隆基的内心虽然很阴暗,但在对待臣下时的态度却是非常可圈可点的,让人丝毫察觉不出他内心深处阴郁的一面,无论与任何人来往都是非常阳光开朗,仿佛老友相聚一般随和,像极了经常来家里串门的隔壁邻居王大爷。
“多日不见朕的英才少年顾郎君,你还是那副不高兴的样子,一点都不喜庆,哈哈。”李隆基大笑道。
杨贵妃在旁边掩嘴轻笑:“也亏是三郎慧眼识英雄,否则他这模样就算考中了进士,也入不了吏部诸位堂官的法眼。”
李隆基见殿外一队武士手中捧着许多礼品,不由意外道:“外面是何物?”
顾青急忙道:“回陛下,臣刚从蜀州回京,想到贵妃娘娘也是蜀州人,于是便在蜀州采办了一些当地特产,回长安献给陛下和贵妃娘娘,以解娘娘之乡愁。”
杨贵妃目露惊喜道:“是蜀州的特产吗?快呈来看看。”
武士奉诏入殿,在殿内站成一排,杨贵妃上前一件件查看。
顾青准备的礼品并不贵重,但心意却做得十足,有蜀州特产的蜀锦,石桥村新烧制的瓷器,从青城山的道观里求来的平安符纸,蜀竹编成的凉席坐垫,还有青城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