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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长安城已是傍晚时分,自从顾青在墓碑前说了那番话后,李十二娘便一直沉默,回城了马车上不时看向顾青,似乎在思索顾青的话,又似乎在琢磨顾青这个人。
李十二娘不得不承认,虽是故人之子,但她确实太不了解顾青了。平日里顾青的表现不过只是个温文尔雅的少年郎,偶尔做点冲动不计后果的事,但刚刚在山上时,顾青却像一位雄视天下的霸主,冷冷地俯视芸芸苍生。
李十二娘不知为何会有这种错觉,可她心中对顾青的失望不知不觉消淡了许多。
因为不了解,才会误解,这位少年郎胸中自有天地,她不曾见过,所以对他的失望或许是错误的,她不应对他过早定论。
到了顾青的家门口,顾青与李十二娘辞别,刚准备掀帘下车,李十二娘忽然叫住了他。
“顾青,刚才我想了一路,发现可能是我误解你了,左卫贪腐案你不必为了我而改变初衷,朝堂凶险,我不该逼你强行出头,凡事衡量利弊后再做决定,好吗?”
顾青笑了:“李姨娘放心,我说过,无论我做怎样的选择,都有把握全身而退。说实话,这桩贪腐案也成了我心中的一根刺,不拔掉它,我会生出魔障,一生不得欢颜。”
李十二娘叹息道:“我越来越发觉是我错了,不该逼你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顾青笑道:“庙堂事与江湖事,不是一回事,李姨娘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李十二娘沉默片刻,忽然道:“你一切小心,不过我还是想纠正你一句话,庙堂事与江湖事,都是天下事,它们其实是一回事,你父母为护侍朝堂忠良而战死,江湖人其实也能改变朝堂事,或许有朝一日,江湖人还能再次改变朝堂。”
顾青一愣,然后朝她长揖一礼:“是我狭隘了,向李姨娘赔礼,顾青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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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马车后顾青并未回家,而是转道去了李光弼府上。
李光弼坐在檐下喝闷酒,对顾青的到来颇为意外。
顾青不跟他多说废话,进门便坐在他身旁,示意李光弼屏退左右,然后开门见山道:“李叔叔在左卫当了这么多年将军,麾下可有信得过的心腹亲信?”
李光弼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才道:“有,有很多,带兵的将领谁没有一群心腹亲信?”
顾青加重了语气道:“要真正信得过,能够彼此性命相托的,不需要狐朋狗友,李叔叔每天喝酒,莫把酒肉朋友当成了心腹。”
李光弼瞪眼:“胡说!谁是酒肉朋友谁是真正的心腹亲信,我难道是傻子吗?”
“科学研究表示,经常饮酒能降低人类的智商……算了,你不懂。李叔叔帮我个忙,临时调换一下值岗兴庆宫的左卫将士名单,花萼楼前后换一批你的心腹亲信去值岗……”
李光弼神情凝重,酒也醒了大半,沉声道:“你要作甚?小小年纪可莫胡闹,宫闱值岗岂是玩笑?会掉脑袋的。”
顾青笑道:“不开玩笑,我突然改变了主意,想拔掉一根心头刺,否则我寝食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