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焦国柞的罪名怎生定的好?”
守备府大门左侧的镇抚监牢,一间昏暗的值房中,候书办小心的向背对他的庞雨问道。
庞雨转头看了一下屋中,守备府这个军牢年久失修,平时也没关过什么人,这个房间有几处漏雨,但因为有点坡度,所以房内没有积水,算是条件最好的一间了。
若是寻常时候,守备府中住满了漕帮的人,连内衙也给了那些女眷和孩童居住,庞雨自己都住到了军营中,关押的房屋不够用,只能来这破败的军牢中。
除了候书办之外,还有蒋国用、庞丁、郭奉友。
庞雨平和的道,“你们四位觉得焦国柞该当何罪,候书办你先说。”
四人都愣了一下,他们没想到庞雨会问自己,特别是候书办、郭奉友和蒋国用,三人都是衙门出来的,寻常都是各房司吏说一不二,从不征求他们意见,着,屋中一时有点安静,都看候书办怎么回答。
候书办沉默了片刻后,想着郭奉友躬身道,“报郭队长,小人,小人忘了。”
郭奉友一愣,他没想到候书办还能这么耍赖,军中是要求所有人熟记军律的,刚想要呵斥候书办,才忽然想起候书办不是兵将,书办这个身份还比较模糊,说起来在原地,抬头看了一眼屋中的人,皱眉想了半晌之后道,“属下觉得按律当斩!没有人情可讲。”
其他三人偏头看了看蒋国用,庞雨仍是那副模样,看着蒋国用道,“那你说说理由。”
蒋国用深吸了一口气,“军律是属下与大人一同编写的,所谓律者,就是不可触犯,犯则必罚,没有人情可言,韩非子云刑不避大夫,焦国柞身为把总,带头营中聚赌,必斩首方能服众,如此可令三军用命。”
屋中一阵沉默,瓦面上漏下的水串跌落在地板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庞雨看着蒋国用道,“那其余人等又当如何处置。”
“属下编写军律时思虑不周,只写了营外参赌军棍五十,营中设赌斩首,没有写营中参赌。
其余人等未设赌局,若以参赌论,应罚军棍五十。
只有那个吴达财,属下一时还没想好。”
庞雨问道,“为何?”
“此人帮着焦国柞运送赌具、端茶送水,又亲身参与赌局,在设赌与参赌之间,似可算是协助设赌,亦当斩。”
其他人并不关心这个连名字都不熟悉的小兵,只有候书办的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
听到此处,庞雨点了点头,这是他开始问话以来第一次有形体上的动作,其他三人都看在眼中,默默推断庞雨的想法。
庞雨淡淡道,“据你所知,军中还有否其他违律之事?”
“曾听士兵传言,有旗总、百总曾向士兵收缴月例,属下也查过,未得实在证据,未有士兵出首举告,其他还有休整日出入勾栏等情,亦未能查实。”
“未能查实…”庞雨想了片刻后道,“郭奉友今晚带亲兵队值守第六局,每个房间必须有一个人,庞丁去传令姚动山,让第一局在营房持械待命,蒋国用值守中军,侯先生值守军牢,完善几人供述,即刻执行。
明日卯时正,全军校场集合。”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屋中四人互相看了看,到此时他们还是不知道庞雨的真实想法,唯一的线索是庞雨最后那个点头。
他们不敢交谈,从互相眼中也没有得到答案,片刻后各自离开牢房。
最后只剩下值守军牢的候书办站在屋中,雨水滴滴答答在他面前落下,他想了片刻后走入巷道,转一个弯之后进到了内牢天井。
内牢门口有几名穿蓑衣的亲兵在值哨,里面又是一个巷道,墙壁上挂着几个昏黄的灯笼,就是关押今晚赌徒的地方,不时传出些嚎哭的声音,此时的雨势变得小了,候书办进入天井,也没有避雨,走到内牢巷道口停顿了下来,犹豫一番又转身走回天井中。
天井之上是漆黑的夜色,纷纷扬扬的雨滴从虚空中落下,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候书办仰头看了片刻,长长的叹口气后,一扭头往内牢口走去,值守的士兵连忙让开。
到了最外边一个牢房,候书办来到木栅边,借着巷道里的灯笼光,能看到里面有一个人影。
那人影正在里面呜呜的低哭,他一看到候书办,连忙扑到木栅前,灯笼照亮了吴达财满是泪痕的脸,吴达财从木栅缝隙中伸手抓住候书办的衣袖,哽咽着道,“侯先生救我。”
候书办做个低声的手势,等吴达财安静些之后,压低声音叹口气,“你这娃…”“侯先生救我,我家中还有妻儿,要是被斩首了,一家子没法活了。”
吴达财眼泪滚滚而下,又不敢放声大哭,咧着嘴咯咯的低哭。
候书办苍老的脸上满是同情,“你这娃咋就没看明白,庞大人让人写结状是作甚的,你那日跟我说,送结状的时候,还特意问你是否焦把总亲自按的手印。
焦把总是庞大人的结拜大哥不假,那也就是个结拜的罢了。
庞大人真要是重用焦把总,怎会由着他四处游荡。
那军律干啥的,校场上打板子打个半死的还少了?”
“焦把总非要我去的,我哪敢不去。”
候书办偏头看了看旁边的牢房,见无人留意,又转向吴达财低声道,“庞大人或许明日便要行军法,给你定的…恐怕是协同军中设赌。”
“求先生一定在庞大人面前分说,小人是被焦国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