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管事正坐地嚎啕大哭时,陆文与何甲两人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何甲回到自己的住处开始收拾的包袱,陆文则坐在自己屋子的门槛上,从怀中摸出盛着银两的小袋子,将袋子打开,里面的碎银映入眼帘,银子并不是想象中的雪白如花,反而有些泛着乌黑。虽然陆文没摸过银子,但知道这是正常的。那种雪白如花的效果,只有那种五两以上的大额银锭才有,多是官府铸造的官银,寻常人家使用的都是琐碎的碎银。
陆文从袋中拾出一枚碎银,约莫小拇指头大小,表面坑坑洼洼的,陆文忍住了咬上一口的冲动,拿着碎银在自己的麻布衣上使劲擦了擦,被摩擦的地方又变成了银子的本色。端详了好一会,陆文将银子重新送入袋中,脸上笑着,手中不自觉的颠着手中的钱袋。
尤其是想起昨日还是一个只有五枚大梁通宝的穷光蛋,今日摇身一变就成了腰缠一两纹银的富户,陆文便不自觉的喜笑颜开。
在昨日袁老询问了自己要不要跟他学医之后,陆文思考了几息便立刻答应了下来。往近了说,医者在这个世界都是德高望重的存在,在那兴致勃勃的如数家珍的数着自己包裹里的东西。
陆文的脸色越听越黑,合着这小子还真是准备把家都搬走。
一炷香后,何甲委屈的将一个大大的包袱背在了身后,看着被自己放归原位的瓷器、被褥等物什,一脸不舍的样子。
陆文朝着他的脑袋敲了一记,无奈的说道:“袁老医坊距离这里也就十里地,平日里想回来回来便是,又不是白扔了。”
至此何甲才委屈巴巴的点了点头。
然后陆文将两人还吃剩的粮食打包了起来,同早就收拾好的包袱背在了身后。
陆文站在门外看着屋内的环境,入目之处都是石头、黄泥垒筑的土屋,房间里除了一个竹柜算是有些价值,其他的桌子板凳盛水盛米的泥缸看起来都是比陆文年龄还大的物件。但是好歹也是在这里已经住了一年有余,总归是产生了些感情。
扫视过一圈,陆文深吸一口气,伸手将木门拉上,用一把铜锁将门锁上。然后转身对着一旁的何甲说道:“走了,晚一会日头又毒了。”
何甲点了点头,乖巧的跟在陆文后面。
两人在仅供四五人并行的黄土小道上并肩朝着远处走去。
两人走出还没有一里地,在道边一条奔流的小河旁,陆文注意到身侧的何甲的目光有些变化,于是顺着他的目光探去。
只见在河边用青石板修筑的阶梯下,有几名少女正在清洗着衣服,而其中一名身穿着淡青色绸布衣的少女映入陆文眼帘,这少女比起旁边的几名少女极为不同,身上有着一股出尘的气质,一举一动都显得和其他几位土里土气的女孩大有不同。
似乎是察觉到了陆文与何甲两人的目光,这女孩抬起头看向两人,陆文这才看清这女孩的脸,以陆文那挑剔的眼光来看算不上多么好看,但是身上那乡间纯净出尘的气质却是陆文见过的女子中少有的。
陆文和这少女对视了几息,那少女对着陆文浅浅一笑,陆文则微微点头示意,然后才收回目光,再看向身侧的何甲,只见何甲头颅深深的低着,躲在陆文身侧,这番举动让陆文不禁想到了前世的鸵鸟。无疑,这显然就是少年怀春的举动了,陆文又看了一眼那已经低下头重新洗衣的少女,陆文算是搞清楚了让何甲少年心思情愫萌动的人是谁了。
这少女陆文正巧认识,乃是陆家西北外宅大管事的独女。
陆文看着何甲,眼神也有些复杂,他也没想到何甲的暗恋对象竟然是西北外宅大管事的千金。
别看这只是个西北外宅的千金,但是在陆家这种并三州而立,历六百年不倒的世家大族,这西北外宅管事的权力不亚于一县之长,甚至寻常的县令见了这西北外宅的管事还要低三下四的点头哈腰,毕竟有句老话宰相门房七品官。
在这个世界的人眼中来看,那大管事的千金同何甲这种普通的仆役身份有极大的差距,说是云泥之别也不为过。
不过陆文伸手一拍何甲的肩膀,笑道:“眼光不错。”
谁知何甲闻言眼神却是连忙摆手,结巴的说道:“陆文哥你别瞎说,我怎么配得上人家呢。”
陆文停住脚步,盯着何甲看了好几秒,他知道何甲的反应除了暗恋被识破的羞涩之外,还有对双方身份差距的巨大鸿沟的清楚认识。来到这个世界不久,陆文就发现这个世界已经接近固化,身份等级的烙印已经深深地印在每个人的脑海中。
至此,陆文忽然的想起了一句话。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