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王爷,老朽确实猜到了。”
“可你依旧反对了,四百万两虽说不少,可对莫老而言,也绝非个不可承受的数目……为何?”
“因为老朽权衡之后发现,莫家真正要光宗耀祖,只有王爷成就大业,而非一个义兴朝的户部尚书可以达成的,所以,任何可能成为王爷敌人的势力,老朽都将反对,任何可能成为王爷前进路上障碍的事,老朽都将反对。”
吴争不置可否,只是看着莫执念,手指轻轻地腿上弹动着。
莫执念道:“义兴朝最好维持现状,只有它虚弱,才会依赖王爷,王爷才能对它施以影响。否则,它一旦壮大,将会弃王爷为弊履,甚至为敌。王爷可以在它危难的时候雪中送炭,但不能授人以渔!”
吴争阴沉的脸突然放松了,他挥挥手道,“容我想想,再想想……好好想想。莫老,先退下吧。”
“老朽告退。”
……。
“出来吧。”吴争悠悠道。
马士英应声现身。
“老马,你认为户部尚书的位置,该由诠来接任合适?”
马士英道:“虽说属下也确实觊觎这位置,可平心而论……莫执念比属下合适。”
吴争诧异起来,“哟……老马,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什么时候,你成了一君子?”
马士英讪讪道:“王爷何必打趣马某,马某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你的意思,莫老的话有理?”
“是。”
吴争正容道:“可本王确实给莫执念立过不得入仕的规矩。”
“任何规矩,都应以时势而变。这话是王爷常说的。”马士英道,“王爷之前,担心的无非是莫执念权势过大,以致尾大不掉之势,可这么些年了,王爷对莫执念信赖有加,莫执念对王爷也是不遗余力……若仅以此事而导致生出嫌隙,怕是不值得。”
“你的意思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吴争微笑着问道。
“不。”马士英断然否认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那是哄人玩的,以王爷之英明,自然是明白的。这话应该反着说,疑人可用,用人须疑。马某沉浮宦海数十载,别的不敢自诩,可论对人心,还是有些心得的。”
“哦?……不妨说来听听。”
“王爷出身微末……王爷恕马某斗胆。”
“无妨,事实就是如此。”
“好。王爷出身微末,麾下亲信、心腹人手中,大都也如王爷出身,甚至更逊一畴。虽说王爷如今贵为亲王,可根基浅薄,如同浮萍……马某惶恐。”
“都说了,只管说就是,我不怪你。”
“谢王爷。若战事一帆风顺,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可但凡遭遇一次大败,内部反对之声必然喧嚣而起。马某的意思是说,象莫执念这样的人,须用之,防之。”
“我不明白。”吴争微微皱眉道,“你说的根基浅薄、如同浮萍,我不反对,可这与莫执念有何关系?”
“自然有关系,有大关系。”马士英急道,“王爷能短短四、五年间,出乎所有人意料,迅速崛起,莫执念功不可没。”
“我知道。”
“可莫执念代表什么?”
吴争蹩眉道:“再拐弯抹角说话,本王让你回杭州去。”
马士英忙道:“不是马某故弄玄虚,王爷这些年的成就,看起来风光无限,可内里无非是得到了一部分士人的支持,譬如钱家,虽说王爷疏远豪门、士族,可王爷立钱氏为王妃,给了江南士人,特别是绍兴府以南各府士人一个希望。而宠信莫执念,并许以莫氏女为侧妃名份,这一样让江南商人视王爷为英主,在江南商人眼中,只要王爷得天下,那么,以杭州等府为先例,商人的地位就会迅速拔高。若此时,一旦王爷与莫执念露出嫌隙,那人心散,后果很难预料。”
吴争突然笑了起来,“老马,你多虑了吧?商人逐利,只要有钱赚,就算本王不再用莫家,怕也趋之若鹜。”
马士英稍一犹豫,道:“王爷可知,这四年来,莫家与多少豪门、士族互盟,又与多少士族联姻?莫家有嫡三人,庶子七人,这些年联姻者,皆是豪门、巨贾。”
“你是在说,莫执念不可信?”吴争的脸色变冷,“今日你所说的,若被莫执念听到,马士英,你以为后果如何?”
马士英一愣,而后苦笑道:“马某会上街去,为自己挑一口好棺材。”
吴争目光一闪,“马士英,本王算是听明白了,你这是在故意挑拨我与莫老的关系……啧啧,就为了一个户部尚书的缺,手段无所不用之极啊!马士英,你好胆!”
马士英一惊,连忙跪下道:“属下万万不敢。请王爷容马某说完。”
“讲。”
“马某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户部尚书之职,非他莫属。可马某此次进言的目的,绝非要与他相争,王爷,方才所到疑人可用,用人须疑。除非是圣贤,没有人会走到一个高度,会主动停止攀登,在其位谋其政,王爷之前做哨官时,可曾经想过可以贵为亲王?”
吴争大怒,“马瑶草,你是在指责本王,蓄意争位?”
“不,不。”马士英有些言拙,他斟酌道,“马某的意思是,所谓人之初性本善,那是愚民的废话。人性本恶,随着慢慢长大,以道德约束其品性,以律法规范其言行,如此方能守法律己。信任一个人,得有度,否则不是信他,而是害他……望王爷明鉴。”
吴争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