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沈念禾收拾妥当回了房,果然见得桌上摆了一个小匣子,那匣子乃是杉木做的,上头还雕花刻图的,看着精致得很,等到打开了,里头装了一根老何首乌,不知长了多少年,一看就是成了形的。
她取出来看了两眼,正要收回去,忽听得有人敲门,抬头一看,却是裴继安站在门边,手中提了一桶热水,忙站了起来。
裴继安交代道:“你忙你的,我不过提桶热水进来——你气血不好,一会泡了脚再睡。”
果然把那桶谁放到了床榻边上。
他放好之后,也不多留,转头就要出门,却是无意间瞥了沈念禾手中的匣子一眼,一时有些吃惊,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沈念禾一时把不准要怎么答,想了想,只好道:“谢二哥说路上见得个老人在卖何首乌,又是风,又是雪,十分可怜,被冻得脸手通红,穿的布鞋都全湿了,就顺手买了回来,喊我拿给婶娘炖汤。”
裴继安却是皱了皱眉,走得近了,道:“我瞧瞧?”
沈念禾忙递了过去。
他把那何首乌放在灯盏下细细端详了一会,复才放回匣子里,轻声道:“你收起来便是,当他送你的礼罢,也不必拿出去给婶娘了。”
又道:“这是野黄度,野外常见得很,不是何首乌,只常被人拿来冒充首乌,况且便是真的何首乌,长得这许多年,也早没了药性,同木头无异,外头人总要寻什么千年首乌,不过拿来说戏的,他怕是给人骗了,也不知被哄了多少银子去。”
还特地交代道:“处耘心眼实得很,若是给他知道了,又找不回原来那人,怕是自己生气都要气上好一阵子,你私下收起来,不要叫他发现了,将来得了机会,我再慢慢透给他听。”
沈念禾连忙点了点头,把那何首乌小心放好,想了想,总觉得不妥当,便问道:“不如我明天把它烧了?”只是免不得有些为难地,“若是谢二哥将来问起来可怎么是好?”
裴继安想了两,道:“无妨,改日我拿上回买的首乌炖汤,同他说是他买的好了。”
他做事情一向没有拖沓的习惯,此时说的是改日,其实隔天晚上就把那汤炖了出来。
谢处耘隔了这几个月,终于喝到自家裴三哥做的汤,那脸上的笑都没有消下去过,一边喝,还一边对着沈念禾道:“多喝两碗,人家都说千年人参百年首乌,我看这何首乌虽然未必有百年,一二十年肯定有的,把你那黄头发好好养养,不然叫外人看了,还以为我欺负你!”
沈念禾见他这幅得意得不得了的样子,又看一旁裴继安眉头紧皱,显然不太高兴,心中只好默默给他烧了一炷香。
谢二哥,不是我不帮你,只你眼光这样差,偏生运气也不好,还叫你家裴三哥撞个正着……
她虽然不知道裴继安会怎么教,但是总感觉不会有什么好事。
果然才吃过饭,谢处耘就被裴继安打发去洗碗,洗过碗后,又把他逮进了房间里,叫他背书。
谢处耘从小讨厌读书,尤其在州学同郭向北打过一架,偏偏还打输了,被赶出来之后,就在外头不动?”
沈念禾这才进得门,把手头的篮子放在谢处耘前边的桌案上,道:“婶娘把上回三哥买的布理出来了,都取了样子,叫我拿来给三哥同谢二哥看一眼,选几色喜欢的样子,她好叫人去做。”
裴继安听得她这般说,便把面前的纸、笔一一收起来。
沈念禾见状,顺便上前搭了一把手。
她收纸的时候,不免低头看了几眼,见得全是算式,又有图绘,那图绘倒罢了,一看就是屯田地势,虽然已经往简单了排布,却还是没甚好看的,不过那算式却列得十分清楚。
沈念禾自小跟着母亲四处走,她经商不甚在行,管事上头也能耐寻常,论起经营之道,甚至比不得父母万一,可这算数的却是家里数一数二的,虽然只扫了一眼,已是看出其中一条数字不太对劲,便把那张纸挑了出来,给裴继安点了点,问道:“三哥,这里是不是填错了数?好似应当是五才对。”
谢处耘在一旁听得好笑,道:“你晓得什么错啊对啊的?你知道那是在算什么吗?”
裴继安接了纸,拿笔重新核对了一回,等到再抬头,面上却是多了几分郑重,道:“确实是五。”
谢处耘一时被梗得语塞。
沈念禾见他桌上厚厚一叠全是算纸,便道:“旁的我不太懂,不过如果只是算数,我这一处倒是能帮忙看一看,好叫三哥省点功夫。”
又问:“这是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