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千岁就陷入沉吟,不再吭声。
燕三郎立觉不对,仔细打量着她:“你要如何处置这支笔?”琉璃灯早就表露出对它的垂涎,现在好不容易毛笔入手,可千岁并没有马上用它喂灯。
换个角度想,能让玻璃灯这么饥渴的宝物,本身也有不俗之处。
千岁抓着笔杆子,语气幽幽:“或许于我有用呢?”有些过去的问题,她也想弄明白。
燕三郎拽住她的袖子,正色道:“这东西会消蚀人心。”
“我只想问几件陈年旧事。放心,我可不是石星兰。”千岁说罢,打开匣盖,一把抓起那支毛笔。
周遭气温跟着下降,屋里立刻响起了阴森的人声低语,像是在跟千岁交谈。
现在燕三郎知道,那是三尸神的声音。他瞬也不瞬盯着千岁,见她面色如常,才稍稍放心。是啊,石星兰是普通人类才会被惑住,千岁么——
她冷笑一声:“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要走我的寿命?”
果然,三尸神也向她开出了“无所不知”的条件,可是她说“你们”是何意,三尸神不止一个?
飞舞在她周边的阴影絮絮低语,听得千岁脸色越来越难看。燕三郎忍不住问道:“它们说什么?”
“它们说,这是规矩。想从它们这里打探到情报,就要付出代价,我也不能例外!”千岁冷笑,“这点花言巧语,也配在我面前卖弄?”
这些怪物,也想收走千岁的生命力?燕三郎抗声道:“那些旧事很重要?”
这个问题,让千岁沉思良久,才轻轻摇头:“谈不上,就是有些不甘心。”微弱的烛火前,她眸光低垂,掩去了其中情绪。这样陌生的一面,让燕三郎更加意识到,这个魔女过去必定曾有一段秘史鲜为人知。
“那便放手。”他坚定道,“此物于我们无利有害!”
千岁抚着下巴:“留着它,或许某一天能派上用场?”三尸虫虽然讨厌,但它的确知道别人的小秘密,这在以后要是运用得好……
“无论什么秘密,都不值得你我以生命为价。”燕三郎斩钉截铁,“这支笔,也不足以倚重。”石星兰的下场,他看得一清二楚。一旦用上了这支笔,后面就很难戒掉了。
人就是这样,一旦可以倚靠现成的外力,以后就再也不会自寻他路。
“好吧。”尽管有些小不甘心,千岁还是撇了撇嘴,“听你的。”
下一瞬,琉璃灯就在她身边绽放微光。
它看起来有点小激动,豆焰都冒得老高;原本围在千岁身边的阴影呼啦一下缩回了毛笔周围,发出难听的尖叫。
“呵呵,现在说不要,已经晚了。”千岁轻嗤一声,顺手将春秋笔投进了玻璃灯中。
燕三郎依稀听见一声惨叫,声音尖锐而细小,若有若无。
阴影不见了,断笔自投入玻璃灯之后也不见了,只有焰芯嗤嗤暴涨一寸,颜色也在不停变幻,一会儿是淡蓝,一会儿是幽绿,一会儿又成了苍白。
“这东西不太好啃。”千岁观察着琉璃灯,“恐怕琉璃灯得消化上一段时间了。”
她脸上微泛红晕,露出了饱我足之色。琉璃灯是她的本命法器,二者祸福相依,它的强大,同样也会令她变得强大。
燕三郎也在盯着瞧。对琉璃灯,他充满了好奇,但千岁从来不肯给他细讲:“灯火会变色。”上次那只祸害旅人的怨木灵,在他看来已经很厉害了,可是玻璃灯只用了几息的功夫就消化完毕。以此推断,这支毛笔应该是更高等阶的宝物,才能让玻璃灯饱足许久。
“当然了。”千岁伸手在灯上弹了两下,“那是幽冥之物,琉璃灯格外喜欢,在消化时也会跟着变色。”
到得这时,燕三郎才觉胸口又传来暖意。
他取出木铃铛一看,上面的字迹逐渐消失,而后又是一点金光从铃铛的莲花口飞出,落进千岁的琉璃灯中,另一点青光出来冒了个头,照样蕴进铃铛里。
“原来要将毛笔销毁,才算完成任务。”燕三郎若有所思“为什么?”
“此物不属于人间,也不该由活人持有。”
“它到底是什么?”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直到它被彻底摧毁,这一轮因果才算补完?
金光飞入琉璃灯,千岁闭上眼,享受愿力增强的爽悦:“你可听说过春秋轮回笔?”
燕三郎摇头。这名字好似很牛掰的样子,但他从未听过。
“生死簿呢?”
“听过。传说是阎王爷手里的本子,专门记人生死功过。”他在黟城没念过书,但时常躲在茶楼里听人说书,各种野史秩闻信手拈来。他怕死得很,“生死簿”这名字他听过一回就再也忘不掉。
“对啊,有本子当然也得有笔,不然阎王爷也写不了字。”千岁在他脑门上打了个爆栗,“这支笔,就是春秋轮回笔!”
燕三郎用力擦了擦脑门儿:“阎罗王也能弄丢笔吗?”
“这世上的意外超乎你想象,我都能出现,春秋笔为何不行?何况这东西也不止是阎罗所用,它还有一个名称叫做‘判官笔’。”说到这里,她轻咳一声,“三尸神自人降生以后就寄居人体,直到这人死掉。在黄泉之下,三尸神也会如实向执笔人报告魂魄生平,这才好评定死者生前的是非功过。否则由着死魂自己说,那和人间断案有什么区别?多的是冤假错案。”
燕三郎依旧是一下抓住重点:“春秋笔唤来的,不是石星兰自己身上的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