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叔去了很久才回来告知,说可以到后院小楼见杨花花。
杨云很清楚,若换作三姐夫裴连清,肯定是不让相见的,但始终杨花花还顾念一点姐弟的情分。
不过等他在后院小楼简陋的花厅见到杨花花,清楚这位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三姐对他的态度后,好似一盆冷水浇下来,让他知道了什么叫做人情冷暖。
“……小弟,不是三姐不帮你,你也知道咱不是一个娘胎出来的,当初爹是留了点东西,但具体分到每个人身上就不多了。是三姐疼你,把你接到身边,但爹给的那点玩意儿早就用光了,现在世道不好,南蛮闹得厉害,三天两头袭扰城池,百业凋敝,民生不易,谁顾得上谁?”
杨花花席地凭几而坐,她头梳云鬓,面若满月,目光明亮,鲜红的嘴唇丰满不失棱角,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笑意,但看起来略有些刻薄的感觉。
在杨云眼中,这女人虽有几分风韵,但要说天香国色,那是绝对算不上的,也不知历史上为何会留下偌大的艳名。
裴家家底并不丰厚,杨花花崇尚奢华,但此时只能穿一身干净整洁的细料衣衫,她体态丰腴,很符合这时代的审美,尤其是唐仕女服披帛小袖短襦下,身前那明晃晃一片,跟两宋后妇女拘谨的穿衣风格形成强烈的反差,让杨云不忍直视。
从杨花花的言语中,杨云知道自己并非是单纯地受裴家接济,而是当年杨家落难时,作为独子的他分得了一部分财产。
而杨花花为了占据这些财产,主动提出来要照顾他,其实就是把他接到什邡后,丢到书院里便不管不问,只有逢年过节才偶尔团聚。
不知为何,杨云鼻子一阵发酸,声音有些哽咽地道:“我……我是来跟三姐辞行的。”
杨花花冷笑不已:“要走了吗?走了好,你姐夫说你这年岁该出去走走了……古话不是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么?什邡地处偏僻,文风不盛,且连年闹南蛮,朝不保夕,待在这里能有什么出息?你出去若是闯出名堂来了,别忘记三姐这几年对你的照顾……三姐还想跟你享清福呢!”
就算要把弟弟赶走,杨花花还想占便宜,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琢磨着以后杨云拿出点什么来作为“报答”。
杨云努力压制身体原主人的情绪,淡淡一笑,道:“三姐,我不会忘记这些年你跟姐夫对我的照料……此番来我是想问问你有关九姐的事情。”
“九姐?哦,你是说玉奴那丫头?她不是早送去洛阳了吗?”
杨花花有些不耐烦地道,“她去洛阳好些年了……当年家里姐妹太多,根本照拂不过来,于是爹爹吩咐把她送去洛阳三叔家寄养,这都多少年没见了?以她年岁,估摸早嫁人了。你问她做何?”
杨云本以为能从杨花花这里探知更多有关“杨贵妃”的事,问过后才知道杨花花对杨玉环离开巴蜀后的情况根本是全不知情。
也就是说在杨玉环被送到洛阳这四年里,双方并无书信往来。
但值得庆幸的,是杨花花对他这个“九姐”的描述,跟历史上叱咤风云的杨贵妃经历完全吻合。
“没事。”
杨云装出一副向往的神色,道,“我想去一趟长安、洛阳,见识一下大唐的盛世风采……若有九姐在那边,也好多个帮衬。”
杨花花面色不善,嗤笑道:“你个屁大点的孩子想去洛阳?你以为洛阳是雒县,走上一天就能到?去长安、洛阳跋山涉水,不走三峡便得过蜀道,没个一年半载可到不了。你就算是要行万里路也务实一些,到繁华的成都走一遭,混出点人样就算了……别死在外面连个收尸的都没!”
杨云作出受教的模样,行礼道:“多谢三姐提醒,那我不多打扰,这就告辞了。”
本来杨云还想拿出点东西来作为对裴家人接济的感谢,现在发觉一切都可以省了,他连自己现在被什邡县令奉若上宾都不打算泄露。
以后能否再交际就看缘分了。
杨花花翻了翻白眼,连起身相送的意思都没有,冷言冷语道:“走了好,以后各顾各的,就算活不下去了也别回来……姐姐等你出人头地那一天。”
……
……
杨云从裴府大门出来,还没等走上两步,就听身后院门“咣”一声关上。
摆明了要跟他划清界限,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
“可怜的杨云,以前还死心眼儿地以为有姐姐、姐夫一家照顾,自身受惠颇多,总想着如何才能报答,连逃命都惦记裴家人,却不知完全是自作多情。”杨云对自己身体原本的主人更加感觉悲哀。
走出裴家门的他,神情显得有几分落寞,脚步格外沉重,未等他走出几步,前面有人挡住去路,却是胡县尉带着人恭候。
胡县尉有事来寻,却在得知他在裴府省亲,宁可立在外面等候,也没有进去打扰。
“小真人,您可见到亲人了?他们应该为小真人的壮举感到自豪吧?”胡县尉点头哈腰地道。
杨云心想:“没拿棍子把我赶出来就是好的。”
杨云不想跟胡县尉探讨他在裴家的经历,强装笑颜道:“胡县尉有何事只管直言。”
胡县尉道:“小真人,我什邡大破南蛮的消息已传到剑南道节帅耳中,节帅回信说会派人前来犒赏有功人等,这不苏县令想举荐小真人给使者认识。”
杨云好奇地问道:“不知多久能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