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殿内的安静很多人都并不明白,因为他们大多对这件事都不清楚。
他们只知道,当年十一公主是“病死”了的。
最多也就知道一个十一公主是丽妃私通所生孽种的流言。
更多的辛密,他们无从得知。
景泰帝有些沉默,他自然明白他父皇的意思。对于太上皇能够对此有所怀疑他并不意外,他知道他的父皇一向耳目通天。
但是说实话,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
他和丽妃之事是在他尚且完好之前,至于丽妃进宫之后,从谨慎考虑,他几乎没有再沾染过。
但是,为了使美人计达到十足的效果,他给丽妃的命令是必须要怀上他三皇兄的种,以此彻底套牢把柄。
但是也不知道是他的三皇兄不中用还是因为其行事小心,居然一直都没有动静,然后,他就帮了一把……
后来果然丽妃怀孕了,那贱人也告诉他,孩子是他的。
开始他是相信的,并且这也不影响计划。只要让丽妃把孩子生下来,然后让他的三皇兄相信是他的孩子就好。
只是后来,他发现那贱人的心,慢慢的似乎已经不在他的身上。特别是最后,看见他的三皇兄,为了那对贱人母女,居然真的敢举兵逼宫之时,他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虽然,这些都是他的计划,他的计划就是要让他的三皇兄始终相信那孩子是他的,让他明白他已经处在绝境之中,才能让他走上彻底的败亡之路。
从这一点来说,他成功了。
但他就是心存疑虑,他始终怀疑,那女人欺骗了他,背叛了他……
也就是说,其实他也不知道孩子是谁的,可能是他的,可能是他三皇兄的,甚至可能是他父皇的……
不过都无所谓了,反正都已经死了。
荒唐吗?
罪恶么?
不不不,自古以来,这样的事又何曾稀少?
越是强盛的家族,越是强盛的时代,这样的事情越多。
哪怕声明如汉唐之响,也不堪细数。
只是,为何他的父皇此时会以这样深切、这样鄙薄的眼神看着他?
他笑了,笑的很大声:
“父皇真的这么在乎这件事?若是如此,儿臣倒也有一件事不明,还请父皇明示……
河间王,当真是端碌王之子?”
一言既出,所有人心都紧张了一下。
这是又要爆出什么皇家秘闻了么?
御阶之上,太上皇冷峻的面容当中,黝黑而略显浑浊的瞳孔顿时一缩。
他身边的冯祥能够看见,太上皇放在紫檀木所做龙椅上的手,死死的握着,近乎将漆黑的扶椅抓出数条杠来。
冯祥心中有些颤抖,陛下,这是真的一点退路也不要,一点体面也不给皇室留了么……
“征和七年,父皇征北蒙凯旋,龙驾途经章泽,端碌郡王携妻眷迎接圣驾。宴中,端碌王侧妃不见行踪,至晚方从行宫而回……”
“征和”是太上皇早年所用过的一个年号,取“征战四夷以为天下之和”之意。
景泰帝仰着头,直视着太上皇:“这些年,坊间一直有传言,说河间王是父皇您的私生子,儿臣自然是不信的,但是随着儿臣的调查,却发现,每一桩每一件都在印证着这个流言。
所以,事已至此,父皇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如果河间王真的是儿臣的十弟…儿臣算过了,若是河间王真的是父皇您的儿子,他的年纪刚好只比老九小一点,正好排在第十位。
如果他真的是儿臣的十弟,那么不用父皇费心,儿臣甘愿将皇位让与他。
反正儿臣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又是个残缺之人,早就没有资格坐这天子之位……
哦,忘了父皇近年来是找到了自己的嫡亲皇孙了,还没有恭喜父皇。
只是父皇是否有一件事做的不妥,他们两个算起来竟是亲叔侄的关系,父皇又怎么叫他们做了义父子呢?
若是父皇真正属意的皇位继承人是儿臣那小侄儿,倒也不必这么麻烦,只要父皇圣旨一下,儿臣直接将皇位传给他不就是了,又何必绕这个弯子呢……?”
景泰帝张狂失态的话,令众臣全部尖着耳朵听,却无一人敢露出异样。
实际上,今日他们听到的“劲爆”消息已经太多了,多到已经超过了他们表露惊讶的极限,以致于都感觉到了麻木。
河间王居然是太上皇的私生子?
景泰帝口中的太上皇找到的皇嫡孙是怎么回事?河间王的私生子?不应该啊,就算河间王真是太上皇的种,他的子嗣也绝对和嫡字扯不上关系啊?
想着诸如此类的问题,这些朝廷的顶梁柱,见惯了波浪沉浮的重臣们,也不禁感觉脑袋有些不够用了。
而且,他们也根本没心思去想太多。
太上皇和景泰帝的状态,实在不妙啊。
特别是景泰帝,状若癫狂的样子,令人心生寒意。
布衣癫狂,民间必有不公,士大夫癫狂,朝廷必有大冤,而圣人癫狂,则国必有大祸!
景泰帝全然不在意别人的反应,他只看着太上皇,在一番恣意疯癫的话语之后,正声问道:“敢请父皇明示,这皇位,是传给十弟,还是传给您的皇孙?”
冯祥心都提升到嗓子眼了,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太上皇的状态。
只见华丽的龙袍之下,太上皇嶙峋的胸膛不断的起伏,而太上皇终年平静的面容,也早已铁青一片。
“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