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亲近,实则生疏,这便是翟氏努力了近二十年所得到的结果,当真好笑。
虞离木看着她这狼狈又刺眼的苦笑,心头也不由得泛过了一丝苦涩。
他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情不自禁地问出了一个从方才开始,便一直都萦绕在他心头的问题:“母亲,事到如今,我只想问问你,这么多年以来,——你可曾有过那么一瞬,是真心地想要待我好?”
他走上前,轻轻地握住了翟氏的手。
可翟氏的手,却依旧是如他记忆中的一般,冰凉如雪,不带丝毫温度。
翟氏看着近在咫尺的儿子,突然便轻笑了一声,那带着几分讽意的视线,似乎是要把他洞穿,她用枯瘦的手反握住了他,旋即又松了开来。
“傻孩子……”
不过是因为虞家实在需要一个儿子,而作为虞家当家主母的她,也需要一个儿子罢了。她那般地怨恨苏琴言,每天看着这个苏琴言与自己丈夫所生的孩子,年深日久的,又如何会不生恨意呢?
这世间,又哪有那么多的真心……
虞离木好似对这个结论并不意外,他神色平静地从怀中缓缓拿出一方帕子,然后俯下身去,温柔地擦净了翟氏满是未干泪痕的脸,让她显得不再那么狼狈。
“母亲……”
虞离木心想,这大约是自己今生最后一次如此唤她了吧。
“您,好自珍重。”
话罢,他直起了身子,在最后又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步伐平稳坚定,却是显得那般沉重,这大约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了,从此以后,他与他的嫡母翟氏,便真的再无任何瓜葛了……
他原本以为,他对自己的这个母亲是真的并没有丝毫感情,就如同她对他从来都也只是利用一般,可是到头来,当他真要舍弃这个将他一手带大的女人时,他的心中却还是不免泛起了一丝酸涩。
——是有过的。
在他即将关上佛堂之门的那一刻,他好像听见了一句放得极轻的话。
却又好像,这一切其实都只是错觉。
翟氏看着才刚得到的光明就这么再次变成黑暗,一直都直直挺着腰板的她,顿时颓然倒下。
翟氏无力地躺倒在昏暗的佛堂里,看着同样昏暗的屋顶。
神情恍惚之间,她仿佛又看见了那年才不过十来岁的苏家姑娘,她曾最喜欢的琴言妹妹,琴言妹妹远远瞧见了自己,便连忙走了过来,笑着喊了一声“翟姐姐”……
“我终究,还是落得了这般田地,琴言,你看到这样狼狈的我,是否也会觉得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