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轲不知道宗锴是不是真有话跟自己说。他不方便追出去,说实话也不想追出去,他只希望自己再走出这扇门时宗锴已经下班离开了。他故意磨蹭着时间,拖拖拉拉干完最后的活儿,没想到还是在电梯口看见了混在一片西装领带里的宗锴。
姜轲踌躇着走过去,又挪开几步,最后停在离他们稍远的另一侧。宗锴站在姜轲的斜前方,姜轲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自己。他偷偷瞄着他西装革履的背影,心口又有点拧巴起来。
电梯始终停在一楼不上来,姜轲有些待不下去了。半分钟后,他佯装落了东西回去取,最终没有跟宗锴乘同一趟电梯。
宗锴下了电梯却没有立刻就走,他在大堂逗留了一会儿,心里有些纳闷姜轲怎么没跟下来,可纳闷完又觉得诧异:难道他在等他?没有吧。不等人干吗傻站着不走?不知道。
宗锴想着又看了一眼电梯门,心里更乱了。
身为一个二十五岁的gay,宗锴从未谈过恋爱。生活里的他不大喜欢跟人亲近,仅有的几次与同类接触的经验全是在网上。第一次他跟对方还没聊半个月,那人就催着见面。他因为人在国外不方便,直接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拉了黑。第二次聊的时间久了些,两个多月,对方同样要求见面,他想了想趁着假期回国赴了约。对方对他相当满意,一顿饭过后差点直接喊老公了,结果因为他的不解风情——约会三次仍没有实质x_i,ng进展——也跟他拜了拜。
宗锴不知道这样的自己算不算异类,他并非特意追求禁欲,他只是一直没遇到特别吸引他的人。这次是他头一回主动想约一个人见面,尽管他只知道对方的网络马甲叫“爱谁谁”。
其实见面之前他琢磨过很多次,只要对方不是个胡子拉碴的两百斤壮汉,他就都能接受。他对相貌的要求从来不高。比起一张皮,一个真正聊得来的人更加可遇不可求。
昨天下午,一进店门他就注意到了窗边坐着个打扮挺潮的年轻人,不知怎么就觉得他是“爱谁谁”。等到彻底确定没认错人,宗锴觉得自己幸运极了。只可惜,这幸运仅持续了几分钟。
回家的地铁上,宗锴就这样断断续续想了一路,想到最后,思绪竟不知不觉拐去了十二年前。
“宗锴,班主任喊你去办公室。”
初二上学期的一天中午,教室里照常闹哄哄的,学生们一帮一伙地凑成堆打闹闲聊,只有第二排靠窗位置的宗锴在闷头看书。上周的月考成绩他下滑了好几名,尤其英语。前几天被父母询问成绩时,他紧张得要死,心慌慌地把一沓试卷上交后,果然迎来了长时间的静默。
这是宗锴十三年的人生中最令他紧张无措的场景,几乎每个月要经历一回。通常一阵静默过后,如果父母——哪怕只是其中之一——还愿意骂他一顿,他心里都能舒下一口气。他最怕的是没人骂他。而这一回,恰好是后者。
他站在客厅中央,闯了大祸似的缩着肩,耷拉着脑袋,连呼吸都不自觉屏住了。他就这么站了二十多分钟没敢动,直到父亲默然回房,母亲喊他赶紧去温功课,他才如蒙大赦。
那天之后,宗锴把课余时间全部拿来看书,他不想期末考试过后再经历一场同样的恐慌。
宗锴五岁就上学了,初二这年刚满十三,比班里同学都要小上一岁。但他成绩好,又有礼貌,各科老师都喜欢他。他是班主任钦点的学习委员。班主任喊他,他肯定要去,去了才知道是跑腿的活儿:到打印室取下午的随堂测验卷。
起初他犹豫着没动,直到班主任了然地又添了一句:“只是一次随堂测验,老师信任你,你成绩这么好,考什么题都难不倒你。”他才挪动步子。
等他拿完卷子往回走,脑中不知怎么突然又蹦出了那天独自站在客厅的画面,他条件反s,he地一哆嗦,然后鬼使神差地朝小花园的方向绕了过去。
当他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辜负了老师的信任时,已经晚了。因为他一抬头,正跟不远处的一个人对上了眼。
同班同学姜轲面色不明地看着他。视线刚在他的脸跟他手上的那摞试卷之间打了一个来回,他就慌了神。他立刻四下张望,见周围再没别人才稍微松下口气,把目光重又放回姜轲身上。
姜轲始终没说话,但神情渐渐变了,变成宗锴也形容不出的狡猾。
随后,一场属于两个少年人的“游戏”开始了。
第3章 第三章
这晚姜轲又是满脸心事地回了家。秦子阳照例八卦地追问他怎么了,他就是不吭声。
“真不够哥们儿,我可什么事儿都跟你说,我他妈跟人上了几回床你都门儿清。”秦子阳围着他转了半天,愣是一丁点儿原委也没问出来,气急败坏地锤了一把沙发背。
没成想这话倒无心c-h-a柳地把姜轲的嘴给撬开了,“……那是我想知道的?还不是你自己非要炫耀。”
“诶我说,”秦子阳见他总算开了口,笑得贱兮兮地凑过去,“你是不是单身久了憋的啊?”
姜轲沉默地瞥他一眼,然后用脚给了他回答。
“踹我.干吗……”秦子阳歪到一边笑够了,终于正经了些,“诶不逗你了,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怎么好意思自己一个人苦闷?赶紧让我替你分担分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