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草长莺飞。
大明首辅李东阳,依旧在做他的救火队长。以刘瑾为首的八虎想弄死谁,他就站出来说情,对上劝谏皇帝,对下讨好太监。最终结果,往往是营救对象遭受酷刑再罢官,窝窝囊囊但好歹保住一条性命。
虽然庇护了许多官员,李东阳却两头不讨好。
太监们嫌他碍事,官员们讥他软弱,莫名其妙得到个“伴食宰相”的诨号。
就连李东阳的学生罗玘,都写信跟老师恩断义绝。罗玘说,满朝正直大臣都走了,你还留下来丢人现眼,我今后不再是你的学生!
在既定印象中,内阁似乎权力很大。
但实际上,具体事务有六部负责,批红权力掌握在太监手里。刘瑾自己就是秉笔太监,又掌控了吏部和兵部,等于直接将内阁架空,李东阳这个大明首辅仅剩下议事权。
好在杨廷和已经被拉进内阁,李东阳总算有一起奋斗的同志。他们现在整天想着如何扳倒太监,根本分不出精力,也没有那个权力去管贵州叛乱。
贵州依旧在打仗,从去年六月,打到今年三月。
叛军规模越打越大,兵力膨胀到接近五万。不过很快就腐化堕落,三苗酋已经没有进取心,脑子里全是追求享受,对百姓的盘剥程度甚至超过了宋家。
屠龙者,终究还是变成恶龙。
……
龙岗山。
王渊拿着自己的家庭作业,去找老师批改:“先生,此文已经制好。”
王阳明仔细浏览,评价道:“你的文章向来朴实,这篇时文论述得严丝合缝,已经没有什么好纠正的地方。但你的文笔终究是个问题,搬去贵州城之后,应该开始修习辞章之学。“
“先生,我该看什么书?”王渊问。
王阳明说:“把诗经、楚辞、乐府诗全都背下来,然后再选背一些全唐诗。等你能背诵一千首诗了,我再给你从文心雕龙讲起。”
“先生是要我教我作诗吗?”王渊又问。
“诗词乃小道,只是辞章之学的一部分,”王阳明解释说,“五色杂而成黼黻,五音比而成韶夏,五情发而为辞章,神理之数也。辞章之学,以情为主。你现在的文章,载道有余,五情不足,服人而不动人。”
说白了,王渊将议论文写得干巴巴,只能晓之以理,无法动之以情。
王阳明不会教王渊作诗,什么平仄对仗起来:“诸位,明天就要下山了,今夜一醉方休!”
“干!”
就连王大爷,都直接干掉一碗,用筷子击打碗碟,带头唱起江南小调。
众人纷纷展现歌喉,王渊也想来一首精忠报国,可惜他娘的只唱两三句就忘词儿。
剩下的几坛子酒全被喝光,宋灵儿靠在王渊身上,醉眼朦胧揉着肚皮:“王渊,我好饱啊。暖锅真好吃,以后天天吃好不好?”
“好,天天吃……嗝!”王渊迷糊道。
王阳明也喝得酩酊大醉,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根竹枝,歪歪扭扭耍着剑舞,高声吟唱:“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好!”
诸生拍手喝彩。
李应不顾天气寒冷,直接脱成光膀子,捶着胸膛大喊:“谁来与我角戏?”
“我来!”
一门心思读书的汤冔,此刻也把上衣脱掉,自告奋勇的跟李应摔跤。
将近一年的山中生活,把大家都憋坏了,今天一通发泄,个个恣意玩耍,连王阳明都难得失态。
王渊四仰八叉躺在地上,遥望夜空星斗,已不知今夕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