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在贵州之时,主动宣传王渊是神童的布政使郭绅吗?
这次跑来临清州的右副都御使舒昆山,便是同一类人。他没有别的本事,就字儿写得好,文章也写得好,喜欢到处题词刻碑,也喜欢写文章歌颂同僚。
去年,舒昆山以右副都御使的身份,被派去延绥当巡抚。
好家伙,延绥可是大明九边之一,他当巡抚没留下什么政绩,反而留下不少边塞诗。跟自己的师爷写诗唱和,跟兵备道官员写诗唱和,反正就是到处巡查边务,巡查完毕之后就写诗留念。
不是说不能写诗,而是他写的诗也太多了,相比起来却没干啥实事儿。
舒昆山这家伙,也是三朝老臣,比李充嗣的资格还老,且脸皮比城墙还厚!
他是在延绥巡抚任上,被言官弹劾回来的。按理说应该避嫌,不管有没有问题,至少得做样子辞官。这家伙非但不辞官,反而还想着升官,搞得满朝哗然,弹劾奏章一度超过了江彬。
眼见犯了众怒,舒昆山终于辞官,被朱厚照挽留下来。毕竟是个没有威胁的三朝老臣,直接答应其辞官不好看,留下来领闲工资便是。
估计内阁不想直接招惹王渊,于是就把舒昆山扔来,想让这位厚脸皮的老臣到临清当搅屎棍。
至于来的那位工部右侍郎,名叫俞琳。
王渊离京之时,此人还在当礼部右侍郎,并兼管鸿胪寺事务,不知怎么就升任工部右侍郎了。
“好字!”知州马纶拍手赞叹。
舒昆山颇为受用,放下毛笔,昂首挺胸,双手背在后腰上,继续巡视临清州学。
这货明明是来监督王渊搞水利工程的,结果现在每天“巡视”地方,还把工部右侍郎俞琳给捎带上。半个月不到,老先生便写了十六首诗,顺便在州衙、乡贤祠、州学校、漕河闸口等地留下墨宝。
今天来到学校,舒昆山与教谕喝酒作诗一番,又检查学生们的功课,督促鼓励学生们天天向上。学生们如沐春风,对这位老臣印象甚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山东提学使!
从学校出来,俞琳提醒道:“楚瞻公,我等来此,是协助王学士整治河道,或许应该再去工地看看。”
舒昆山指着马纶,笑道:“你看马知州,不也很少去工地吗?”
马纶抱怨道:“在下去了也没用,那里有王学士说了算。”
俞琳非常郁闷,很想来一句:总该去做做样子吧。
但仔细想想,还是不说了。
都说舒昆山是昏官,其实脑子聪明得很。从接到差事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想着找王渊麻烦,只希望能分润功劳和一点油水。
既然没有油水可捞,那还赖在工地干啥?
直接躲得远远的,不给王渊添乱,等着工程完毕白捡政绩即可。
俞琳还打算在工地显示存在感,舒昆山二话不说便将他拉走。事情明摆着的,王渊是皇帝宠臣,没有旁人搅和的余地,继续留在那里只能讨人嫌。
其他文官修筑工程,必然有太监跟随,皇帝这次连太监都不派。唯一的太监李兴,还是王渊自己请来当顾问的,足见其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舒昆山现在思考的,是请一个文人给自己写文章。
他不是当过延绥巡抚吗?虽然是被弹劾回来的,但也可以写一篇陇西太守公传,记录自己巡抚延绥的巨大功绩。
突然,一个吏员飞快跑来,对知州马纶说:“王学士又又又又杀人了!”
马纶惊道:“杀了多少?”
“一个。”吏员道。
“那你又又又半天作甚?”马纶没好气道,“王学士杀个把官吏不是很正常吗?”
吏员解释道:“王学士,他……他把钞关主事郑源给砍了!”
“什么?”
马纶初闻大惊,随即咂咂嘴:“砍了就砍了呗,谁让郑主事不晓事理。”
换成两个月以前,谁敢乱杀钞关主事,马纶肯定觉得此人疯了。现在却已经习以为常,甚至都懒得问王渊为什么杀人。
舒昆山笑道:“杀得好,此人必有贪腐之事,吾当作诗记录王学士为国除害的壮举!”
俞琳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心想:您老可是奔着捞银子来临清的。
俞琳问道:“王学士为何杀钞关主事?”
那吏员说:“由于官船不够,最近一批铁料和石料,皆由民间商贾以商船运送。那些商贾,手里有王学士开具的文书,过关时可以免收关税。郑主事却不干,说商船必须征税,让商贾自行掏银子补足。王学士得知此事,冲到钞关,一剑就将郑主事砍死。”
“活该,要钱不要命了,也不看看那是谁的东西。”马纶撇撇嘴。
可以免税的船只还要收税,当然不可能为国征收,百分之百要收进私人腰包。
舒昆山捋胡子笑道:“如此硕鼠,果然该杀!”
俞琳咋舌道:“就算有贪墨之事,也罪不至死吧。王学士真是……真是有些做得过分了。”
舒昆山笑道:“俞侍郎,王学士是何等人,你难道还不晓得?他肋骨都断了,还单骑追杀上百里,将贼首齐彦名从马背上生擒。此等刚烈之辈,不可与之为敌,他非但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你只看到他到处杀人,却忘了他的工程账目。换成别人来督造此等水利,所耗钱粮至少要翻三倍!”
真正吓得舒昆山不敢捣乱的原因,便是那账目太吓人了,他这辈子都没见过。
王渊甚至把抄家得来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