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真痛快,又灭了三个营的齐狗!”谢冼进来就带着一阵夹沙尘的风,一屁股坐在火炉旁边,自顾自提了茶壶给自己到了一碗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然后大大的舒了一口气。
许言武看了她略显疲惫的脸上眼睛闪闪发光,问道:“去过陆颖帐里了?”
谢冼合眼养神,一边道:“收兵回来就去报了战况。她倒是淡定的很,听完了说一声辛苦了,就没话了。”
许言武低头笑了一下:“也难怪,如今无坚军势如破竹,所到之处无不如摧枯拉朽般把齐兵扫了个干净。有时候我也觉得这么领军虽然爽快,却是一点难度也没有,未免有些单调无聊了。接连听了三个月的捷报,也难怪她没什么感觉。”
实际上,她也对这种胜利没有什么感觉了。如果拥有这样的神兵利器还不能战胜齐兵的话,那也是在很不像话。
哪像原来跟着小姐,战前要大量谋划,战场上又要据随时发生的变化再绞尽脑汁地破解将军,谋阳谋一起上。可见,力量大到一定程度,任何技巧都是徒劳。现在每次战役,先是无坚军上去一翻轰炸,将对方炸死一半人,然后剩下的由其他士兵一拥而上给包了饺子。无坚军一出现,齐兵便望风而逃,不过三个月的时间,竟然将齐军赶回到了边界,原本陷落的城池全部收回。
许言武略估计了一下,这三个月来,齐军减员约在十万人左右。齐军本来奉行的是人少兵的政策,人数上本来较大燕军略不如,眼下不说士气已经败落得一塌涂地,便不算无坚军,也没有在与西北军、镇西军斗下去的实力了。
按照这样的进度,莫说收复失地,迫使齐国投降,就算想要踏平齐都,统一天下也是指日可待。
许言武默默的想,难怪当年太祖不过弱冠就能拉起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三十岁就建立的燕国。若不是姬皇夫阻止,如今的齐国早就在大燕版图之内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不仅咚咚跳的厉害,口的血开始沸腾起来:现在陆颖手上也有这么一支军队,却再没一个人能阻止她,是否意味着这一场战争能够灭掉齐国,一统天下呢?看现在的势头,这条路是理所当然要走的。
仔细考虑起来,陆颖的身份、能力、背景可谓得天独厚。她出身花山书院,智谋够,心够,不但自身强大,也懂得知人善用,肯放权,更不计较私人恩怨。在书院的时候,她就敢将三部事务,花山农庄交付几位好友打点,处理的无不妥当,来了西北军,她推侯盈上位,善用江寒,自己退居幕后,无视骂名,便是与她最不对头的侯明玉也不得不承认陆颖的中有丘壑,是能握大局之人……后来包括自己和谢冼,明明一开始是恨她恨得牙痒,现在也不得不心甘情愿在她麾下卖命,明知道她是利用谢冼的报仇之心,利用自己对小姐遗愿的执着,却完全无法对她的要求说一个不字。
再加上陆颖背后皇帝老师明确表态,封为嫡亲王,少了功高震主的嫌疑,又有文人士族的敬仰,平南郡卿的姻亲关系,有无坚军的这支逆天等级的利器,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未来大燕皇帝的最佳人选,是能够为开疆辟土、开创未有之大国盛世的明主!
大概不只是自己这样想,看周围人谈论她的口吻和表情,都是同样的想法吧。虽然不是凭借自身的军事才能得了军心,但能够制造出这样的远远超过人力的破坏力的神兵利器,这种近乎超凡入圣的能力更获得了士兵们类似于面对神灵的那种膜拜和迷信——如果当年小姐能够发掘出这批武器,后果会怎么样呢?
许言武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陆颖的脸和惯常的表情,皱起眉头:陆颖本人似乎并没有把周围人的那种崇拜和敬服放在心上,也并没有太多得意的表情。无论是私底下,还是公开的,陆颖也从来没有提过要打过燕齐边界去之类的话题,这种情形总让人觉得十分古怪和不协调。
另外陆颖的那位同窗,名叫窦自华的也很怪异,虽然没什么军事才能,可从平常的谈吐看,也非是寻常人物,不像是靠关系挤进来混点军功的角色。为何偏偏要到这种本不适合她的地方,每日无非是清点下无坚军中火药库存,记录武器报损,使用状况,监督士兵管理武器避免外流之类繁琐的事情。若是到朝堂之上,到处都有大展拳脚的机会——这么莫名其妙的一脚进来,看起来不像是在监督武器的保密工作,倒像是在监视陆颖——掌控着无坚军的陆颖!
看不懂啊,看不懂。
许言武又瞥了一眼谢冼,人已经睡着了,脸上还残留着笑意。
半月前俘虏们从满地的残骸中指认出了燕白骑被炸得只剩一半的尸体,口以上还算完整,面上皆是惊恐痛楚之色。谢冼得知后,又是大笑又是大哭,用马把燕白骑的尸首拖行了不知道几里,最后将一团烂和骨头扔去喂了狗。谢冼原本就是小姐看中的军中继承者,现下放下心结,一心一意的扑到杀敌上了,便如虎入羊群,只有让敌人鬼哭狼嚎的份。
陆颖负了手,垂眼站在战车上,看阵地上还在燃烧的火焰,并没有特别的表情。
三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她熟悉这种漫天黑色的烟尘,如同无数小溪搬汇涌着的暗红色鲜血,四处弥漫的血腥味,当然包括已经被她忽略过去的无数已经不完整的肢体和骸骨——明明是晴天,可战场的上空已经被烟尘遮盖,完全看不见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