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确实是意外——真的是意外。
陆颖本以为最多只有寒光、代老与三位主事来接,却不想一眼看去直通山上的大路上竟满密密麻麻的人头,一直蔓延了数丈开外。似乎所有的夫子,所有的学子都到了——还有不少花山农庄的人?
一见陆颖的露面,等候的人们脸上的焦躁同时消失,纷纷露出欣喜的笑容。
“山长回来了!”
“山长啊,是山长回来了!”
“山长……”
人声涌动,欢喜的意味溢于言表。
陆颖眼中的眸色慢慢转浅,带上一丝暖色。
站在人群最前面,是许璞。身量比两年前又高大了一些,脸庞也渐渐显出青年逐渐成熟的轮廓出来。没有穿学子服,只是一件半旧素色青衣,膝上悬着一枚祥云白玉,周身并无其他花纹和饰品。身姿如同林中的一色泽均匀的墨竹,温柔地透着雅韵,沉静而不张扬,与周围的绿意连成一片,猛眼看去,很难与其他草木分开。
然而,劲风过后,立着的,必然有她一个。
陆颖仔细地打量着许璞,找寻着她两年来的变化,但熟悉的感觉慢慢回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似乎是鱼儿回到水里,没有一处毛孔不舒畅,没有一处风光不顺眼……眼睛里慢慢溢满了惬意的暖色。
许璞望见她下车,深邃的黑眸似乎变得柔和了一些,嘴角微微弯起:“回来了?”
她的声音依旧清亮,只是多了一分成熟的醇厚。
敏之本比她小四岁,身形虽然秀拔,却不及她高大,下巴比起离开时少了几分无忧的圆润,多了几分风霜的坚毅。
敏之行事风格原承袭李凤亭沉稳果决,谋定而后动的特点,让人常常感叹这少女的心智之妖孽仿佛一个四十岁握权多年的上位者。然而,与敏之亲近的人却都是知道,初掌花山大权的时候,敏之内心依旧存着三分少女的锐气和天真。许璞想起那次谪阳生辰后,玉秋笑着描述当书院学子们对敏之大肆调侃时,这位少女山长是如何的强装镇定,掩饰着恼羞成怒的表情。
后来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敏之奋力谋划,多方布置,在不断的磨砺中才慢慢成就了一个开始勉强合格到后来让人闻之敬畏、不敢对书院轻举妄动的花山书院山长。
陆颖成长的速度很快。
许璞抬眼也打量着陆颖:这次离开两年,不知道又有何许变化?
陆颖也想学许璞笑一笑,只是挤出来的笑容不免有些黯淡——眼前的情景很容易让人想起她离去的那一日:玉秋和文逸在门口红着眼睛相送,游川等在自己背后……
一恍惚两年多过去,玉秋和文逸离开了花山,游川则永远离开了她们。
只有当时与自己闹着情绪不肯来送的寒光,依旧守着与自己的承诺,守着花山。
她轻声说:“回来了。”
那声音好像是喜悦,又好像是叹息。
许璞目光微动,旁人也许不清楚,她却是明白的。两人目光一交汇,她便察觉了陆颖心中的想法。
当下收敛了浅笑,凝视着她的眼睛:“你能回来,大家都很高兴。”
是属于她们六人的默契。这里的大家,不是指花山众人,而是指她们六姐妹,其中自然是包括游川。
陆颖想说的是,对不起,我没能带游川一起回来。
许璞想说的是,你和游川至少能回来一个,我们其他人都会很高兴,尤其是游川会很高兴。
代宗灵看着两人,微微摇头,主动打断:“回来了就好。我们别都在这里杵了,敏之你们赶快上山沐浴休息吧,赶了这么长时间路,可累坏了吧?”
陆颖眼神向代宗灵点点头,感谢这位老人对自己的关怀,又向其他人微笑着致意感谢她们的相迎:“我回来了。”一如远方云游的子侄回到家乡,对着关心自己的乡亲们畅快的呼喊出来。
“回来就好。”一名夫子抖着衣袖,朗声大笑,伸手来抓陆颖的袖子,“快些回家去吧。”
夫子这一吆喝,立刻把气氛炒得热腾腾的,其他人也纷纷嘻嘻哈哈地围过来,把陆颖包在中间,拉拉扯扯的,夹杂不清地说着什么为了她回来,准备了多少好吃的,又做了几身新衣服不知道合不合身,书房还是原来的样子,每天都有人清理,花瓶里的花也总在换新枝,山门前的喜鹊这两日一直叫个不停,我们猜就是你要到了……
陆颖侧头与这个说一句,答那个一句,间或又问一问谁的近况,眉梢的笑意就没有变弱过。好像此刻路两遍的树一瞬间连绵不绝地开出了如锦繁花,一团一团,怒放矗立,犹若天边火烧般的晚霞。
许璞站在人群外,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这个半路出家的到底还是比不上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吃香啊!”
谪阳瞧一眼言语带酸的许璞,目光又回到陆颖身上,微微弯了下嘴角,遂举步跟了过去。
王六向许璞微微致意,然后也跟了过去。
许璞无奈地背了手,跟众人如同蜗牛一样慢慢向山上踱去,正发愁这一路不知道要走多久,却听见身后有马车的轱辘声由远及近。
刚刚陆颖的马车不是已经交给其他人赶走了吗?
她回头一望,见到两名中年女子从一辆简单的小马车上跳了下来。细看之下,不禁大吃一惊,转身看着走过来的两人。
“娘,你怎么来花山了?”
许璞了茶盏,微微苦笑:“原来娘以前也在花山书院念过书,却一直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