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叶整个身子摇了摇,趴在床头伸手臂穿过外公死命地去按床头的紧急呼叫按钮,红色的灯晃乱闪烁,艳得滴血。很快的,匆匆脚步在楼道里响起,穿着白大褂的值班医生护士齐涌了进来。她局外人般远远地望着医生替外公做检查,“外公他……医生请你……对不起……我……”她语无伦次,字句说得支离破碎,手足无措地扒着一头长发,露出的苍白脸庞血色全无。
生怕打扰医生,她只能依靠着墙勉强支撑着几欲软倒的身体,无助地咬住唇,眸中升起一丝雾气含着无尽的恳求。
医生放下手中的听诊器,满怀遗憾地朝她道,“丁小姐,我们真得很抱歉,病人突发心脏衰竭猝死,您外公已经仙逝了,不过老人家去得很安详,没有受到太多痛苦。”
丁叶听着医生的话,“轰”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脖颈仿佛被人无形地扣住快要窒息,眼里的期盼瞬间被悲恸湮没,她拼命的大口呼吸,大口喘息,钻心的痛犹如一把锋利的剑从骨子里霍出来,带着尖锐的耳鸣刺穿了她的耳膜,一种头痛欲裂的感觉瞬间在她的脑子中炸开,怔怔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外公,老人的嘴角还带着安详的微笑,明明只是睡着了。
她不相信!外公知道的,她只有他了,如果连外公都抛弃了她,这世界上她还有谁能依靠?
即使她再如何的克制,身体依旧止不住的战栗,无力地依靠着墙,她压抑着倒退了几步推开想上前扶她的护士,踉跄冲了出去。
都市的夜晚是那么的热闹繁华,钢筋水泥的高楼大厦虽然遮蔽了夜穹,可到处闪烁的霓虹灯照亮了一张张生动而陌生的脸,他们是那么的欢快,那样的快乐,每个人都无比的欢愉着。丁叶双手无助地抱着手臂,惶然无措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着,一张张的脸终于在她热泪盈眶的眼里逐渐模糊了。她的耳朵里像是有无数的卡车轰隆隆地开过,又像是尖物划过玻璃发出的尖锐刺耳的鸣叫,混杂着糙急促的喘息声,除此之外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每一步都如走在棉花上,天旋地转,似乎下一刻她就会昏倒。可是她并没有,不知身体里哪里生出一股劲来,她走得很快,胡乱地穿过一条条街,她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不要命地横穿了一条条街,阻断了一条条车龙,被她阻断堵塞的车龙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在身后狂吼叫嚣着,可她仿若未闻拼命地朝前走,仿佛只要停下一瞬就会直挺挺摔倒在地一般。
终于一部车刹车不及擦过她的脚跟,她朝前扑倒摔在地上,双手撑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车里车主慌忙开门走了出来,“小姐,你没事吧?”他一边打电话叫救护车一边担忧地询问丁叶的情况,丁叶神情恍惚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脚下的高跟鞋跟断了一只,一瘸一拐地罔顾那车主的阻拦茫然朝前走着,这个城市是那样的美,美得不能言喻,可是哪里是她的停泊处呢?哪里是她的家呢?她真得好累,可是哪里能让她停下来,依靠一会儿,歇一歇?
“爸爸!”
一个稚嫩的声音犹如魔音一般徒然穿过她的耳膜,直达大脑,她浑身的血在此刻突然凝固了,心仿佛被人在最柔软处狠狠地捅了一刀,痛得血模糊。
她回头茫然地四处寻找着,一个打扮得像个小公主的小女孩摔倒在地上,稚嫩的小脸上沾了不少泥,恹恹地小声地哭着,她迟疑了一下,踉跄朝前走了几步,还未等她弯腰去扶那小女孩,从旁边的蛋糕店里冲出了一位神色担忧的年轻父亲,手中的大个糖果还没来得及放下,就俯下身子一把抱起小女孩。
小女孩委屈地将小脑袋隔着年轻父亲的肩膀上,年轻父亲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刮了刮了她的小鼻子将糖果给她,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整个将她举了起来放在肩膀上,小女孩抱着父亲的脸,低着头在他的额头上慎重地亲了下,声气的喊了声,“爸爸,真好。”年轻的父亲又是得意又是快乐,抱着女儿开心地走远。
丁叶口中喃喃低语,神经质地念念叨叨,“爸爸,爸爸,我要去找爸爸。”“爸爸,爸爸,我要去找爸爸!”她转身仓皇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高跟鞋断了一个鞋跟,每一步都走得好艰难,她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走到了一个旧小区。很多的夜晚,下了班,她就会开着车在小区前转悠着,她熟悉里这里每一个转角,每一个花坛,甚至连这的一花一草都了如指掌。
定定地站在一幢楼的楼梯口,丁叶仰头望着楼上的某一处亮着的窗口,隐约可以看到窗帘后有人影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