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洛潮商定了规矩,萧云休松下一口气,并嘱咐他留在房里,径自与下人回到前厅。
虽然她打定主意清偿这笔债务,但手头并无足够现银,短期内也难为嫁妆寻得买主,若是直接拿实物去抵,只怕白白叫人诓了去。
她在房里已定了主意,走到众人面前,稍一欠身,道:“各位久候,我已与夫君合出债务帐目,只是这万两白银总不是小数,筹措起来必要费些周折,还望各位能宽限些时日,不日定然给各位一个满意的说法。”
债主们得知不能立时见钱便炸开了去,直呼有人想要赖帐,萧云休站立一旁并不回话,忽而一名女子浅笑上前,款款而言:“洛夫人过门不久,可知侯爷以往如何偿债?”
此女姿容绝艳,声如莺啼,直教众人立刻静了下来。
萧云休想起字据上有一落款为‘添香楼’,这女子年纪不大,却有一股不寻常的大方坦然,想必境遇非凡,心中竟有些叹服,于是温言道:“望姑娘赐教。”
女子没料到她能没有丝毫轻视之意,不由地放缓了语调:“若有失言之处,还望夫人大人有大量。”
萧云休报以一笑道了声好说,那女子便娓娓道来。
“侯爷从不曾亲自偿债,就是我等厚颜上门,他也是避而不见,运气好些由洛府管家抛出银两,但也少不得一番威言恐吓,侯爷此刻的境遇,直叫我们更加不能相信。恐怕洛夫人有所不知,一个时辰前,侯爷见了我们二话不说撒腿便逃,众人全力堵住他的去路,欲讨个说法,可他也只顾哭闹,且说了银两没有,唯有……唯有贱命一条。”
萧云休没料到竟有这一层,自己虽然只名义上是洛潮之妻,这般说法还是叫她禁不住窘红了双颊,愣神片刻才道:“是我思虑不周,如此,便我以萧云休之名与各位立下十日之期,若信不过派人来守着便是。”
话已至此,再行多言不过白费口舌,他们也不敢真得罪这活财神,因此只好离去,不过出了门当真就派了人来,萧云休忍不住又是一阵叹息。
是夜,众人疲累不消片刻便睡熟,萧云休却难以入眠,夜半时分她独坐窗前,兴致来是推开窗,忽见桃花已谢,方知春日远去……
次日,她清早便差家丁驾车去了谭家,远远见余府墙高院深,竟不逊于王侯府邸,直叫人叹服。
家丁代为叫门,且自报了家门,余府管家倒也礼貌招待了,且说家主未起,教她稍待片刻。
此行正是萧云休思虑了整夜的结果,虽难寻买主,定价来却容易得多。
金舟典当是这一行当里的泰山北斗,主事余定风更是‘火眼金睛’,古玩珍品玉器良材,只要过了他的目定下价来别人便鲜少异意。
萧云休等了一个多时辰,只见了奉茶的下人,便是那管家也不见了人影,幸而之前她已料想此行不易,因此并不泄气。
又过了片刻,余夫人突然现了身,她容貌清绝,稍长于萧云休,一袭淡绿罗裙尽显纤弱,出现的一刻竟叫初夏的那点烦闷烟消云散了。
萧云休虽一向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仍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余夫人目无焦距,盈盈道:“我眼睛不便,失礼之处望洛夫人见谅。”
众人皆知余夫人眼盲,今见她直言不便,不见一丝凄苦,却叫外人心生酸楚,萧云休不自觉对她温言以对,“余夫人宽心,能见您一面已不枉了。”
余夫人叹道:“洛夫人若有难处,我或可帮忙……”
萧云休明明可以求她教事情容易些,可不忍心叫这样的人有一丝烦恼,因此只道:“余夫人不必多虑,万事终有个定数,顺其自然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