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记事的那天起,就知道自己是一个和别人不太一样的孩子。别问我为什么,我就是知道。就算不知道也从其他人看我时的目光里感觉得到那种深深的厌恶与敌意。
所以,在一个不知深沉为何物的年纪,我从不多说话,只是冷眼旁观着周围。就好像我早已看透了这个世上的一切那样,每天都只是单纯维持着呼吸。没有什么好高兴的,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让我干活我就干,让我吃饭我就吃,没事儿做的时候就爬到村口的大榕树上看着山那头。因为曾经有个到外头闯荡过的村里小伙说过,山的那一边,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我确实很好奇。就每天看着、想着,所谓另一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是不是跟我来的地方是一个样儿。
也许是这份渴望在一个从来都木木讷讷的孩子脸上显露出来时变得格外刺眼,村里边的人又都说,我们家出了一个傻子。只知道盯着天边儿看,没准哪天就丢了魂儿。
我的家在一个穷乡僻壤的山村里,家里有七个孩子,我排行第三。
村里的每一户似乎都是这样,越穷越要生,越生就越穷。怕孩子少了又不好养活,说不定等不到给自己养老送终的那一天就夭折了。所以就不断地生,反正日头落了夫妻两个人喂完一大家子又没别的事情可以做。做动物最爱做的那档子事儿,其实是消遣。
等到真的怀上了,我娘也不过喝几碗糖水儿,吃两个红皮儿**蛋,这个月子就算是坐过去了。稍微舒服了一点就又开始下地干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和父亲两个人勤勤恳恳的填补这七个孩子的七张嘴。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我们都在一天一天的长大。
许是因为我大哥是第一个孩子,人生的白净又乖巧。反正跟剩下的哥儿几个不太一样,用村里头人的话说,他是最俊的那一个。等到了读书的年纪,我爹不知迷了什么心窍,去给大哥算了命之后就死活捉了家里仅剩的两只老母**,给村里头破烂私塾里的先生送了过去。意思是希望大儿子能进私塾读书,将来搏个功名。因为大仙儿说了,我大哥红云罩顶原本是文曲星托世,以后一定会大有作为。
私塾里那老头儿听完这番话后,却只是笑笑。着那几山羊胡,先是将那两只**命自己的夫人抱进了厨房,接下来却慢条斯理的将我爹打击了一个彻底。说我大哥长的就是一副油头粉面的相,轻浮。无论怎么努力都是个要被人压在下边得命,不够硬气,扶不上墙的。
爹听完这段话之后整个人都跳起来了。对他来说,村里大仙儿的话其实比私塾先生可信得多。大仙说什么就是什么,私塾先生只是教知识,又不是神仙,怎么能妄断别人的未来?
最后**汤上了桌儿,我爹只闻见了香味一滴都没有喝得。在门口跪了大半宿,转天天亮的时候先生的夫人出来了,告诉我爹看在他如此诚心的份儿上就收了我大哥。只是这读书不比其它,很多开销是硬的,省不得。让我爹趁早多准备点钱,以后买书买笔墨纸砚的都用得着。
私塾这边是进去了,回到家里我爹愣是在床上躺了一天,琢磨起这日后“硬”的开销来。我娘听说后就从箱子紧里头抱出一个罐子,倒出来数一数,全部的家底儿都加上也不够那位夫人大概说出的那个数儿。
老两口就不明白了,读个书咋这么贵啊……比进城买一斤猪还贵。
凑不起钱,买不了读书用的东西,大哥的书等于还是读不成。就这么愁了两天,刚好恰逢岁末。忽然听村里人说,山那头的城里边儿大户人家过年都在找人打下手。隔壁村好几户揭不开锅的人家都去了,把家里的小子丫头卖了个好价钱。
据说遇到慷慨的大户,孩子进去了享福不说,那银子给的都够穷人家全家老小吃好一阵子的了。
“要我说老张啊,你也别太想不开。你瞅瞅你这一屋子的孩子,将来哪一个有病有灾要嫁要娶的还不都是比大数。倒不如趁现在孩子小感情不深的时候给他们找个好人家,你们自己也能过上点松快日子不是?”
村里人说的苦口婆心眉飞色舞,我爹娘就听着。这听着听着,老两口身体上的某一部分似乎就动容了。
只见他们互相对望了一眼,不知是哪里来的默契,这目光就都慢慢的凝聚在了坐在墙儿仍旧一脸木讷的我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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