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苏觅雪独自坐在月华洒满的院子中间,看着庭前斑驳的树影痴痴发呆。她知道许圣就站在院门外面,隔着一道门的距离,却像隔山隔海,遥遥难渡。
“雪儿。”许圣低低叫唤,苏觅雪并不应声,却故意折断手中的树枝,不知是在生闷气还是在示意自己听见了叫声。
“雪儿,我知道你不愿意见到我,你的一番心血被我破坏掉了。”许圣抚着木头雕刻致的大门,像抚着前世的情人,一声悠远叹息,“我若是你,必然已经恨之入骨了。只是我好想再看你一眼,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
门后面传来两声折断树枝的声音,却没有来开门的步伐声,许圣心里凄凉无比,他虽然可以翻过墙头,却害怕苏觅雪看见自己就跑进屋子里,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
“我说的你或许不会开心,但是我必须要说,皇上说我救治楚妃有功,命我明日就出去苏将军身边,封了我做副将,从此跟在将军身边征战沙场,所以,雪儿,我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他年相见,会不会是在朝堂之上,你母仪天下,站在他的身边,而我,只是被捧上的一个头颅?”许圣的声音无比悲切,一字一句撞击在苏觅雪心里,疼痛。明日,明日就再不能相见,明日天各一方,生死无话。
“不要!”苏觅雪想到生离死别,不顾一切地冲到院门口,紧张害怕的情绪充满她的内心,焦急地连门闩都拉错了方向。好不容易拉开门闩推开沉重的雕花木门,门前是一地的清冷月光,若不是脚边那枚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的玉佩,她就会怀疑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许圣不曾出现过,明天也不会离自己而去。
颤抖地拾起玉佩,玉佩上还残留着那个人的余温。苏觅雪不禁把玉佩贴在自己脸上,清泪落下,滴在玉佩上,漾起层层心悸,苏觅雪低头,发现地上还有一张纸条,轻轻展开,那张纸条上是他飞扬跋扈的字体,俊秀飘逸:“若为卿故,纵倾尽山河又何妨。”剧烈的震颤凝结在苏觅雪的心底,许圣的意思,就是如果是为了她,就算篡位倾覆天下也可以,自己得夫若此,夫复何求?
只是玉佩的主人已经离去,唯剩佳人门前独立,沾惹一身月华。
一夜无眠,大清早铃儿起来就看见自家主子在院子里弹琴,古朴的七弦琴架在木椅上,苏觅雪着
一身白衣,兀自入神地弹着手中的琴,琴声说不出的哀怨凄凉,似是深闺女子难舍的深情,又像是溪边目送轻舟远去的无奈怅然。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苏觅雪朱唇轻启,婉转的歌声从嘴里飘出来,却反反复复都是这么一句,转而变成呢喃自语,锦瑟无端,是多少女子的无奈,是多少相思的百转千回,清泪流淌。
“素手亲折,红药旧约,柔肠曾暗结。
千江水月,也难共我,调相思音阙。
凭谁,露冷石阶,对影窗前,说古今尘劫。
玉蟾圆缺,更漏长短,一夜听春雪。
平生多情,心如柳叶,最是伤离别。
奈何,且携残酒,轻叹轻咽,又是落花时节。”
一曲词终,连铃儿也听得落下泪来,苏觅雪还在兀自弹着琴:“铃儿,去看看他走了没有。”铃儿依言走出去,苏觅雪脑海里一幕幕记忆重现,那些随水飘逝的纸莲灯,无数个深夜里温暖的拥抱,那个说无论自己是怎样的人都会爱着的他,那个愿意为自己辜负天下背负骂名的男人,那个渐渐离自己远去的再也难以遇见的男子。
铃儿一路小跑地走进院子,来不及喘息:“娘娘,许副将一行人已经出了门,皇上亲自送他离。”
“铮”一声,弹到一半的曲子无以为继地断裂,悠悠长长的回音弥散了整个院子,铃儿惊叫起来:“娘娘,你的手指,流血了,弦也断了。”
血一滴滴打在琴面上,混合着泪水被稀释,断掉的琴弦蜷缩在那里颤抖不已,苏觅雪恍若不觉得痛,只是茫然看着前方,手指停止了动弹。
“娘娘,娘娘你不要吓奴婢,娘娘,你还好吧?”铃儿见自家主子有些痴嗔,连忙走上前扶住,苏觅雪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起身抱着琴走进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