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了临时雇的马车,我们便上了路。
其实并不会很远,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听得车夫的停驾声,随即轻声唤道:“嵇先生,嵇夫人。”
“我们知道了。”我应了声,与嵇康相对一眼,他携着我下了马车。
府外已经有下人等候许久,是曹林贴身的小侍童曹福,见我们下车,神色一喜,连忙迎上前施礼:“恭迎嵇先生,长乐亭公……”他还没念完,就让我打断了:“行了。不用这么麻烦,就像以前那么叫我吧。”我笑睨着他,“曹福,久别不见,你的脸还是那么皮厚多,像极了街角王记大包子!”
曹福垮着脸儿,一脸委屈:“小姐,您一回来就要消遣奴才吗?”
“偶尔为之,开个玩笑嘛。”我轻笑。
他认命地叹气,委屈之色总也不散,“是是是,小姐。”曹福边说边向里走:“小姐,您可回来了。”
“怎么?”察觉他口气有异,我侧了侧脸。
“您去劝劝王爷吧。”
我挑眉,“怎么回事?”
“王爷最近身子骨不太好,今日的脸色更是苍白,却怎么劝都不肯服药,下面的人都很担心。”他说道。
我诧异:“为何不肯用药?可是你等伺候不周?”
曹福忙呼冤枉,清秀的脸上是一片委屈:“王爷为何不肯用药小人等是不知的,但却尽心服侍王爷啊。”他说着,双手还绞着衣角,圆乎乎的脸上是傻里傻气的真诚和担忧。
这个曹福,据说是自小就被曹林带在身边的,对他忠心不二。也难得有个这么真诚的孩子,我心一暖,却仍是不忘调侃王记大包子脸,于是好笑地摆摆手:“我不就是问了那么一句吗。行了。知道你忠心。”
这么一两句的对话着,我们也到了府里。寿宴筹备完毕,府里的下人们却依然在忙碌,穿梭于陆续递帖进府的宾客间。曹福道此刻曹林还在书房里,于是我们转向西殿的书房,绕过正厅时看去了几眼,发现此刻端坐于里面的多数是两鬓斑白的人,其中几个抚须而笑的老人家很是眼熟,我略想了想,突然记起,之所以觉得眼熟,是因为曾在阮家丧礼上见过。
啊,原来是那些个老爷爷啊。
“爹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曹福闻言一怔,随即歪头想了想,“不曾听说过,虽然王爷今日来身子差,却不像是有什么烦心事,直至今日……”说罢又顿住,搔搔后脑勺。
“或许,是因为……”嵇康轻声道。
虽然我没有问,却能感觉到我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一笑,有些事情,不方便当着外人的面说。也就没有过问,走了几步路,西殿书房便到了。我让曹福退下后,嵇康这才和我并肩走了进去。
“外面是何人?”有些沙哑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
“爹,女儿来看你了。”我扬声道,见门没有关,推了开来。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我刚抬眼就看见曹林负手站在门边的桌案旁。
他一身华袍立于房中,岁月在他英挺的五官上流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其实每次隔一段时间见他一次,便会发现他又苍老了一分。而今天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背脊却仍是挺得直直的,看见我们明明很高兴,眼底盈满笑意,却非要装出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
我和嵇康站在原地施了个礼。
“来了啊?”他开口道。“进来吧。”
“您脸色不好。可是病了?”嵇康随步于后,望着他的背影问。
曹林的脚步顿了顿,走到桌案旁坐下,案上有一旁未下完的棋。他招呼嵇康也一块儿坐,“无碍,只是轻微的风寒罢了,别听下人们一惊一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