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片柔软贴在唇上,有清新的空气流进口腔,气管一下子通畅,我一翻身,吐出了一大口水。
“咳咳!”
喉咙火烧一般,好难受!我一手揪紧自己的衣领,好像这样才能减轻一点痛苦,另一手抓住了身下的杂草。
还没抬起头,就落入一个湿漉漉的怀抱中,一片雪白在眼前一晃,如瀑的黑发擦过我的脸颊。
——怎么会是他?
“云裳,云裳……”
泉盖苏文语气里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轻轻地放开我,星曜般的眸子落在眼里,充满了依恋和不舍:“老天!我以为要再次失去你了……”
他起初沉浸在重逢的欢喜中,没有发现我的不妥,这时冷静下来,见我一脸神色异常,颇为担忧:“云裳,你怎么了?是我啊……”
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一直在跟踪我吗?”
我想起前几日的惊鸿一瞥,果然不是看错,泉盖苏文确实秘密来到了京城,并且一直暗中留意我。
我不得不揣测他回到长安的目的,一年前他愤愤离去时,曾让我等。那么这次归来,他是为了带走我,还是为了对付李世民?或者兼而有之?
我毫不掩饰对泉盖苏文的怀疑,他眸光一暗,脸色有着受伤的痕迹:“云裳,你这是在调查我吗?”
想起过去五年情分,我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多过分,遂想向他道歉,可腹部又一阵绞痛传来。
“啊!”两条小腿突然抽筋,我痛得大叫,整张脸埋进了草里。
泉盖苏文脸色大变,边将我抱起来,边喊人来帮手。
不知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光线暗,一个年轻的医者,唐朝人打扮,开口却是流利的高丽语。
他们学聪明了,打扮成唐人模样,即使公然走在街上,也不容易引人注目。
经过急救处理,喝下汤药,身上的疼痛都缓和下来,医者面色沉重,将泉盖苏文叫到外面谈话。
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泉盖苏文返回房间时,神色凝重,看我的眼神也变得莫测高深。他在床边坐下,细细慰问了我几句就开始沉默不语,满腹心事的样子。但沉默并未持续太久,他终究还是开了口:“云裳,没想到那个皇帝还是治好了你,一年不见,你变了许多……”
“你不会是想说,我变老了吧?”我挑眉道。
泉盖苏文无奈一笑:“你明知我不是这意思……你只有变得更漂亮,怎会老呢?不知唐皇请了哪一位名医为你诊治,竟有如此妙手回春的能力?”
“是孙思邈,不知你可听过?”
泉盖苏文一愣,了然道:“这就难怪……”
他陷入沉思,我追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泉盖苏文看着我,脸罩在一片影中,有种森感,突然道:“云裳,你知道自己怀孕了吗?”
心一慌,他想干什么?
虽然存着戒心,可我还是点了下头。
“金忆说你早先失血,动过胎气,胎儿已是质弱亏,加上此次落水,你的心力耗损,元气大伤,胎儿照理是保不住的,可你的孩子却很顽强,依然安然活了下来。”他说到这里,眼神复杂地瞥向我的小腹。
我把手伸向腹部,早就感觉到孩子安然无恙,他顽强的生命,连我都暗暗吃惊。
“虽然不可思议,但既然是孙思邈出的手,也就没有不可能之事了。孙思邈的大名我原也听说过,只是苦于此人行踪不定,难以捉,否则你的病也不会一拖在拖,我母亲也不必常年受病痛折磨。”
难道我的孩子之所以如此顽强,全都是孙思邈一颗丸药的功劳?这是何等神奇的手段,称他华佗再世也不为过,只是这样的人才,又怎么会甘心被历史所湮没?还有,孙思邈在医术方面的名望并不算大,相反在奇术方面成就更为人知,至于其相貌,见过的人更是屈指可数,泉盖苏文只是一名高丽人,怎么会久仰其大名?除非他有什么特殊途径,或者有什么特殊的人告诉了他。
“其实皇上能找到孙思邈为我治病,也是机缘巧合,这都过了几个月,现在孙思邈在什么地方,谁也不清楚,大人若想寻访,可到涿郡试一试运气,听闻他常在沿海一带出没。”我见他对孙思邈有着很大兴趣,对孙思邈的下落也不加隐瞒。
泉盖苏文沉吟片刻,很快下了决定:“如此,我们便要去涿郡碰一碰运气。云裳,我们明日就出发吧?”
我一愣,见他貌似沉着的神色下,隐隐透着紧张,好似害怕我会拒绝。
心里复杂一片,我明明是段碧芸,偏偏又要为云裳这一身份困扰,五年的点点滴滴,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抹杀的,想到自己左右为难的处境,真是不知如何自处。
“大人,我不是云裳,我是段碧芸啊……”千言万语,化作了这么一句,我想,他会明白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