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娘刚想问那个他到底是谁,门“吱嘎”一声响了,进来的是个常在苏老鸨跟前走动的姑娘。麦娘只知道她名□燕,却是半红不紫的那一类人,平日里最喜欢在苏老鸨面前卖乖讨好。
此时那春燕手里端着碗药,经过麦娘面前,只淡淡行了个礼,麦娘略一点头,便过去了。
“苏妈妈,您今儿个,可觉得好了些?”春燕的声音听来柔糯无比,麦娘站在一边起了一身**皮疙瘩。不过也难怪这些人,她们的命运全掌握在苏老鸨一个人手里。就算她快要不行了,也要卖力在她病榻前伺候着,以期她人之将死,能够放她们赎身寻个好去处。
但,真的能有人离开吗?且不说苏老鸨从高公公出事起,就再也没有放楼里的姑娘出去,单就外面守着的那些侍卫,想要出去简直比登天还难!
苏老鸨刚才说的那个人,究竟会是谁呢?麦娘的思绪再次绕回了原点。照现在的情形,应该是个大人物才是,而且,那个人还是麦娘认识的。细细算来,在香满楼的这几年,有苏老鸨护着,麦娘见外客的机会并不多,若要说是大人物,那除了瞿家那两位少爷,再有就是瞿王爷,还有化名尹老爷的穆帝了。可是除了前面那两位,后面那两位大爷应该不会对麦娘这样一个不入流的小丫头感兴趣才是。难道那个他,是……
“苏妈妈,您就喝一口吧。这可是里专门给您派来的太医开的房子,奴家在小厨房守着炉子熬了半天才得的。”春燕似是在劝苏老鸨喝药,声儿比刚才大多了,麦娘的思绪顿时被打断。
春燕劝得很卖力,苏老鸨却十分不情愿的样子,隐隐有了些怒意,那春燕却一味的只顾着撒娇,丝毫没有察觉。直到药碗被“咣当”一下砸到地上,她才慌得跳起来,完全不知所措的看看苏老鸨,又扭头看看麦娘。
“什么救命的良药,这分明就是来催命的毒药!你们一个个都盼着我早点归西,想得美,我就是把香满楼毁了,也不会让称愿的!”苏老鸨像是拼了命喊出来的,说完那几句,便躺倒了只顾喘气,再无招架之力。
春燕已经傻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做错了哪点惹到了苏老鸨,才让她发这样大的火。
麦娘等苏老鸨喘息的稍微平缓一些,冲吓呆了的春燕挥挥手,示意她退下。
屋里静得吓人,春燕出去关门的时候,扬起的风令烛火稍稍摇曳,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而柔和的光亮。麦娘忽然觉得自己就像那关门时带起的那一股风一样渺小,即使是哪天消失了不见了,也不过是引得那烛火稍稍摇晃一下,然后便平静的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地上四溅的褐色药汁,屋内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衬着那些白色的碎瓷片分外扎眼。蹲下身收拾那些碎片的时候,麦娘下意识的尽量少沾到药汁,她已经大概猜到了为何苏老鸨的病会越来越重,只是她现在和床榻上的那个人一样,对眼前的一切都无能为力。
给水若燃看病的,似乎也是这个大夫。已经几天没见到她了,连阿飘也是很少能照眼,不知她的病情怎样。又或者,在未来的哪一天,会得到水若燃因重症香消玉殒的消息也未可知。
“行了,你别收拾了,交给他们弄就好。”苏老鸨歇了一会,恢复了一些力气,却还是无力坐起来,“你过来坐罢,趁着这会,我们说说话。”
麦娘将碎片收作一堆,起身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才上前扶着苏老鸨重新躺好,替她拉正盖着的薄被。被下的那个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仿佛是随便一推,就能把她推进坟墓里。
“你小的时候刚来这儿,我就知道你是不会一辈子都待在这里的。后来看到了你的那样东西,我便一直等着他们来带你走。”苏老鸨眼睛里泛起一些不同寻常的光亮,麦娘记得上一次看到,还是在庄婆子的小屋子里。
“只是你这孩子,以前实在是忒实诚了些。难道你就真的不想知道你的生身父母是……”
“苏妈妈!”麦娘将自己的手从苏老鸨骨瘦如柴的指间抽出,“清歌此生从未对自己的身世有过好奇。有些事只因它太远了,便是知道了也不切实际,只会让自己自苦罢了。若是那样,倒不如从来就不知道。”
知道的越多,面临的危险也就越多,甚至惹来莫名的杀身之祸。高公公和眼前的苏老鸨,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这孩子。”苏老鸨豁然一笑,“想不到你年纪不大,倒比那些人都看得透彻。你师傅常说你是个有想法的孩子,果真是没看错你。”
麦娘心内释然。看着眼前的人,心里突然就有一种悲凉。苏老鸨并不是什么好人,前的不说,就是在这香满楼里,她手上沾了不知多少女子的血。但麦娘却一直无法将她归属于恶人一类,她的命运多少还是可悲的,因为太多的迫不得已,她心里所受的煎熬,要远远多于那些早夭的姑娘们。
室内的光线很暗,很安静,麦娘觉得有些困倦。但在闭上眼的那一刹那,猛然有一抹血色飘过,吓得她一激灵。
“困了?”苏老鸨似乎神头儿比刚才更好了,“这几天你也累了,去看看你师傅,完了就回去睡吧。”
从苏老鸨那里出来,麦娘尤觉得头上发昏,四肢无力。大约是被那药气熏得太久的缘故,凭窗站了一会,又喝一杯水,实在吃不下东西,便直接去了师傅那里。
师傅的屋里,远远的就传出琴声,直到麦娘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