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启航放下手中的笔,连同各种绘图工具和计算器一并推到桌子的一边,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好累。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台机器,连续运转个不停,身体在叫嚣着,渴望离开这张办公桌,走出户外,让四肢百骸都动起来。可是不行,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自己,除去审视的、羡慕的、嫉妒的眼光,手下二十几个设计人员都在盯着自己这个新提拔的年轻的副主任,搞业务的领导只可以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视线落在台灯旁的泥娃娃上,当林玥把它从包装盒的碎纸屑中拿出来的时候,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喜爱: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坐在石墩上斜倚着树干,手里拿着打开的书,低低地垂着,像是看书看累了睡着了,粉嫩的白瓷脸上低垂的眼帘,有一圈细密的长睫毛,脚下还有一只小竹篮,装着各色美丽的野花。看着这件小艺术品,记忆中的芳香气味和柔软甜蜜的触感就涌现出来,好像在春的气息里拥着睡美人小憩还是昨好。”想起自己每到一处就费心在报刊亭、路边小贩处,甚至到邮局去寻找购买当地风景或是文化特色的明信片,晚上搜肠刮肚地写好,早上寄出,看得同学们羡慕的很,也纷纷效仿,他居然看不上眼?
“哎,你别急,让我找找看。”程启航暗暗好笑,小丫头挺好哄的。于是他假意翻看桌上的东西,又打开抽屉寻找,“终于”找到一叠明信片:“嗯,在这儿呢。”
“你的字是不太好认,我看着很有风骨和力度,不象女孩子写的。”程启航看看她的手,如此纤柔的女x/化的手竟然能写出这样铁划银钩,颇有点狂放不羁的意味的字,是他没有想到的。
林玥翻看着这叠明信片,随口说:“我小时候练习书法,都临的柳公权的帖。这里哪张写得好?”
程启航在明信片中翻找着:“是有点柳体的味道,但是你的字还有点张扬不拘,所以我以为是男孩子写的。”抽出一张来,“我认为这张最好!”
林玥看着自己浓黑的字迹,写着“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g/墙柳。一怀愁绪,锦书难托。”当时在绍兴沈园游玩时,大家对陆游和唐婉的凄美爱情故事无不扼腕叹息,自己心里也堵堵地难受,晚上就把那首《钗头凤》挑了几句写下来,觉得能体现自己的感伤。现在见他选出这一张来,读来好像寄托苦闷的相思情愁,脸腾地就红了。
程启航不言语,静静地看着她,心里有什么在动。他知道自己是懂得林玥的,可是却一直不愿意去多想,潜意识里在推拒这种把事情弄明白的想法。回想当他收到她的明信片时的震惊,心底又升起一阵苦恼,是他强把那种不舒服压下,似乎像是做着美梦的人,明知是梦,却不愿意醒来,因为明白梦醒了,现实的痛苦就来了。可是当着林玥的面,他把这张明信片拿出来,想要看她的反映,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他明明不想这么做的。
林玥低头将明信片都整理好:“你喜欢就好,这也是给赞助商的礼物。”转头迎上他的目光:“只此一份。”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袋子,把明信片和泥娃娃都放进去,递到他面前:“谢谢赞助,请收下这份礼物。”眨眨眼,调皮地笑笑。
看她没有纠缠这个问题,程启航觉得有点失落,可是又觉得松了一口气,接过她递来的袋子。
打开抽屉,程启航看到那一叠明信片,是他“听话”地连同泥娃娃一起带到单位里的,有空瞥一眼,好像还蛮舒服的,自己真是越来越莫名其妙了。
有轻轻的敲门声,“程主任,外面有你电话!”一张年轻姣好的脸探进门来。
“谢谢,我来了。”程启航关上抽屉,走到对面的大办公室。
“喂,启航啊!是我,博闻。你怎么回事啊?在用公家电话谈恋爱啊,办公室电话老是忙音!”电话那头的声音中气十足。
“听出来了。”程启航笑笑,这个人好事将近,整,已经帮你联系好今天晚上的舞会了。”
“什么?”程启航一下没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