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脸颊,每隔一段时间就无语地抽出一张面纸,递给对面那个一脸泪湿和纸屑的男人,在这个过程中,他甚至偷偷地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居然还是疼的,可是该怎么解释这几天来,他遇到什么人什么事都是那么匪夷所思。
小半盒纸巾终于抽完了最后一张,韩述的耐心也耗尽了最后一滴,他再也管不了老头子常说的什么敌不动我不动,静观其变之类的策略,抱着空的纸巾盒,咳了一声,“我说老兄,需不需要我给你颗糖你才能把眼泪收一下,哭是人类正常的情感流露,这没什么,只不过我觉得吧,是男人就应该先把问题解决了,然后该干嘛干嘛去,我今天来没有结果,最多无功而返,但是耗得久对你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
王国华低头抽噎,不作声,韩述有些沮丧,他翻了翻手边的宗卷,“假如你觉得你自己是无辜的,那也应该为此作出一些姿态,否则目前的证据对于你来说非常不利。听说你有个儿子在加拿大读书,是个高才生对吧,他肯定不希望看到自己的父亲像现在这样,除了哭,什么都不做。”
韩述也没有想到这一番话居然让王国华立刻有了反应,他抖着,慢慢抬起头来,嘴里喃喃地,“儿子,我儿子……是啊,我儿子很优秀”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居然咧嘴笑了一下,哭中带笑的扭曲表情令韩述心里一阵不适。
“对,想想你的儿子,那个儿子不希望以自己的父亲为荣,以父亲为楷模,他知道你涉嫌在参与1032国道、中州高速公路还有新华路拓宽改造等11个工程的过程中贪污受贿340万元吗?你这辈子花得完这笔巨款?钱的用途不就是让你的生活过得更好吗?如果你的儿子知道了,他会怎么想?你的生活还能像以前那样吗?”韩述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抓到了对方心理的一个突破口,声声追问。
王国华显然内心也在痛哭挣扎,他在韩述的追问中抱住了自己的头,痛哭声中语无伦次,“不……不是……我没有……我有罪……”
韩述心里哀鸣,又是肯定又是否定,究竟搞什么。
“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显示这340万直接经你的手,下落不明,这样的直接后果你当然是有罪,根据刑法第三百八十三条,等着你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根据你的贪污金额,量刑有可能更重,你知道我说的意思,如果是这样,什么都毁了。所以王科长,我希望你冷静一下,尽量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提供有价值的线索,那么对你来说绝对是有好处的。”
“我没有拿……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无辜的……”
王国华不停摇头,几近崩溃。韩述坐在一旁,只能在心里苦笑。他说他是无辜的,但是什么也不肯交代,就算他是个替罪羊,那也注定逃不过这个笼罩下来的黑锅。蔡检是对的,这个案子的确很快就会结案,这个看上去窝囊老实到一滩烂泥一样的男人这一辈子将会这么完了,他的工作也会顺利结束。不知道为什么,韩述在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心情没有他料想中的轻松。
干警已经将王国华提了起来,重新押送往拘禁的地方,韩述已经走到门口,听见王国华用沙哑的声音喊了一句,“韩检察官,我的事,别告诉我的儿子,让他在那边好好学习——”
这是会面以来王国华说得最完整的一句话,韩述有些莫名,但是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样的可怜,虽然他面对的,很有可能是一个国家的蛀虫。
一个下午的工作中,韩述始终没有办法从王国华的哭泣中摆脱出来,他想证明自己是对的,这个男人是个可怜的替罪羊,但是反复研究了即便手里的资料,也没有办法找到更合理的证据支持他的直觉。他的感冒还没有完全痊愈,这么埋头苦看了许久,又开始如灌了铅一般。韩述知道他很多时候太过感情用事,他喜欢光明美好的东西,而自己干这一行,注定要面对许多的黑暗和丑陋。
毕业的时候,他满怀热情地投入工作中,希望“为民除害”,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但是却无法回避自己的日渐加深的疲惫和厌倦,每结完一个案子,除去一个“害”,并不会让他的心里好受多少,那些阴暗面让他的心都染上了一层灰色,而且越来越重。
下班铃响起,他逃也似地冲出办公大楼,在电梯附近差点把迎面而来的蔡检撞飞,他笑嘻嘻地顺势揽着胖乎乎的蔡检转了一个圈,定下来的时候,蔡检压低声音破口大骂,“兔崽子,你丢了魂?不是病了吗?逃荒似的要去哪里?我们这就那么不招你待见了?”
韩述松开了手,半真半假地说,“我就是去追我的魂,你有没有看见?”
“胡说八道。”蔡检脸上没好气,手里却塞给韩述一瓶东西,“止咳的,这个牌子好,我就听不得你咳个没完,现在都找不到枇杷树了,要不摘几片叶子煎水喝最好了。”
电梯门开了,韩述飞快地说了句,“一林妹妹,你真是太好了。”闪身进了电梯,直到去取车的路上,他都走得急匆匆的,别人都说,“韩述,赶着约会啊?”他一概笑眯眯地,但是当他坐到车上,才开始困惑,去哪呢?他这么赶着要去哪里?朱小北今晚晚上在试验室里有事,他们才见过面没几天?回家话,他又不愿意受父母关切得过分的唠叨。到处逛逛吧,韩述这么自言自语地说,傍晚的天气不错,吹吹风,心里会开阔很多,然后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