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都是表面上的事实。真相藏在每个人的心里,没有人愿意说出来。
星诗若告诉嘉善,谋害星寰奕的人并非皇后,而是燕王。那已经殉国的燕王。
宋溢想要为甯王铲除一切忧患,为此,设计诋毁星荀和皇太后的声誉,企图借皇帝之手致他们其中一人于死地,却没有想到,皇太后先行一步,来了一招偷梁换柱,让他去了北境领兵。
皇帝的手又岂是能借的?纵然是异母兄长,他不想再留着的人,就是亲生父亲也不会手下留情。皇太后授意祭漩荐举宋溢领兵镇北,皇帝顺水推舟把他送走。
留给他一个殉国美名,如皇帝所言,美矣。
帝王无情,唯天知己。
凌晏知道自己打算做的这件事,必定瞒不过皇帝的眼睛。但他还是做了,因为他知道,宋湛不会怪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5章
皇帝因为身体的缘故,偶尔会缺席早朝,朝臣们已经不觉得稀奇。
故而昨日放朝,文武百官也只是猜测他又是体力不支而已,并没有过多的猜想。
早朝上,皇帝下了一道诏书,赐邓国公祭漩宋姓,封常王,赐万户,拜鬼戎都护。
鬼戎左谷蠡王特穆尔在单于病危之时杀害左贤王卓力格图,发动政变,夺取单于之位,先前与常训荣勾结的鬼戎官员正是特穆尔的部下,这熄灭了四十余年的战火怕是随时又要重燃,龙门关至关重要,亟需神兵之将镇守。
祭漩明显是朝中最能担此重任的人。
祭漩的生父是肃王,当今皇帝的亲叔叔,却被愍帝贬为庶人夺其国姓。虽然已然赐他八千户,策勋柱国,可依照他自武帝以来对朝廷的贡献,这些恩典怕是难以安抚皇室曾经给他们家所带来的屈辱,所以,封王是无可厚非的,赐国姓也不过是让其认祖归宗。
但是,将建宁常氏世代故土封给入籍宗正的亲王做食邑,这还是引起了朝中大臣的哗然。
他们虽然忍不住在朝堂上议论纷纷,可却没有人真的站出来提出异议。谁都知道皇帝对后家已经极为关照,他对皇后不只是宠爱,甚至已经到了溺爱的地步。
别的不提,单单皇后的异母兄弟叛变,皇后还能安然无事地坐在后位上,就足以说明皇帝对这位皇后的眷恋了。所以,让建宁常氏让出故土又算得了什么呢?反正,皇后的儿子都已经是太子了。
朝堂上噤若寒蝉,凌晏隐隐约约听见汝阳王常居戌气咻咻的喘气声。
凌晏心里没有幸灾乐祸,他只是感到庆幸——庆幸当皇后的人不姓凌,否则,要让出祖祖辈辈根基故土的,就成他檀山凌氏了。
这日他回到公主府,消息也从宫里送了回来,嘉善长公主素来不喜欢置喙朝政,晚上就寝时却对凌晏说,“我从前觉得今上身边美女如云,还要招惹太后,委实是个情种。如今想想,他与父皇有一点却是着实像。”
凌晏披衣靠在隐几上看书,闻言抬眸问,“哪儿像?”
“说不好。大抵是,无情吧。”嘉善摇了摇头,手攀上凌晏的手腕,问,“玄宁,你将来也会如此吗?”
凌晏问,“如此,是指怎样?”
她佯嗔道,“便是如今上和父皇那样,为了江山社稷,为了万世美名,舍弃妻子的心意,不留子女的眷恋。”
“我不是皇帝啊,公主。”凌晏微笑捋了她一束秀发,柔声说道。
“星荀也不是皇帝,但他的妻儿过得可好?你们男人,功过当真是有这么重要吗?若要你放弃檀山,你可愿意,若是……死的是你的孩子,你也像星荀一样,辞官去乡野吗?”嘉善将自己的头发从他修长的指间抽出,神色忧伤,“凛都城中谁人过得不好?唯有你们,自找心烦、自讨苦吃。”
凌晏目光依旧温和,如同地灯笼散发出的橙色光芒,他摇摇头,“公主,你不知道。凛都,不过一时无恙。”
嘉善脸上的表情完全茫然,她不解地望着自己的夫君,而凌晏凝视她甚久,知道与她说,她定不会明白的。
说自找心烦就是自找心烦,自讨苦吃,就是自讨苦吃吧。
这夜凌晏并不能安睡,不久有宫里的人传来消息,称皇帝再度昏阙。他立即起身更衣,深夜进宫探问了情况,与皇后商量了几句之后,决定暂且闭朝。
他等到三更也没有等到皇帝转醒,不便在后宫久留,便前往门下内省宿直。好在第二天清晨,皇帝转醒了。
一个消息同时也传来,今上要罢黜自己的皇后。对于这个结果,凌晏一点也吃惊,事实上,就后家的所作所为,现在罢黜她,已经算是晚的了。
但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偏偏是皇帝晕阙后转醒的现在,偏偏皇帝在晕阙以前,决定要将常氏故土封给他的功臣。
其原因,不言而喻了。
过了些时日,皇帝终于又能够上朝。
放朝后,凌晏来到永乾宫,与宋湛商议要事。
散去的霞光消弭在天际,让肃穆庄严的永乾宫陷入黯淡之中,仍没有月华的照耀,一砖一瓦都带着一种超乎平凡的尊贵。
靠在栏杆上的宋湛听到宫人说,吴王去了鸿陵一趟,又回来,手里的密奏稍微松开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