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是个年轻男孩的声音,他直觉不太对劲,不由地瞌睡醒了一半。
“你谁啊?”他谨慎地问。
“我是小陆啊,您不记得我了啊,小时候跟苏星允玩得特别好那个。”陆延乖巧地笑着回答。
“啊,小陆,记得记得。什么事啊……”记得个屁,十几年前的人和事,他早忘了个一干二净。
现在就是苏星允站在他面前,都指不定认不出来呢。
“高叔叔,我找您主要是有点急事想让您帮帮忙。是这样的,小允他现在遇到些麻烦,我想着只有您能劝劝他,毕竟您才是他亲爸。我从小就看出来,只有您是真心实意为他好的,可惜他不懂。”陆延先把高帽子往他头上一套,听得高新平跟喝了糖水一样舒服。
“小陆,你这孩子算是个明白人。对了,到底什么事啊?”高新平收了收大粗嗓,态度收敛了不少。
即使是世上最渣最垃圾的父母,也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小允最近交了个朋友,是个有钱人,叫邹简言。原本他们玩在一起我是不管的,可最近我发现小允变了,越来越没人情味了。他不理我就算了,居然说自己是苏家人聂家人,不是高家人。还说什么他没有您这样的爸爸,他以后就当这个爸爸——”说到这里,陆延故意停了下来。
“当我什么?”高新平拳头慢慢攥了起来,咬牙切齿问。
“当您…不是我说的,是他说的。他说就当您…死了……”陆延在话筒那边低声喃喃,脸上却浮现出狡黠的笑容。
他没猜错,这句话成功把高新平沉寂十年的愤怒激了出来,满腔怒火,只差喷涌出来。
“还说了什么?!”高新平一脚踹翻面前的板凳,吼道。
“还有还有,但是您千万别说是我告诉您的,不然以后小允什么都不告诉我了。”陆延装作很害怕又不得不说的样子。
“放心,你说。”
“小允现在正在拼命学习,想考个好大学,这样就能离开晏城了。他说绝不跟您呆在一个城市,要去大城市混饭吃,这样您以后也找不着他。您的生老病死,他都不用负担,就当没您这个人。当然,这些肯定都是邹简言教唆的,这人家里做生意的,j-i,ng得很。听说还有钱有势,特别嚣张,一般般的人对付不了他呢。”
“哼,有钱有势?!老子最恨有钱有势的!”高新平冷笑一声,y-in恻恻地道:“再有钱有势,也还不是一条命,把老子逼急了,老子就跟他拼命。反正我的命不值钱,亏的是他,大不了就是坐牢,老子又不是没坐过!”
“别别别,高叔叔,您别冲动啊!杀人是犯法的,吓吓他就行了。”陆延怕引火上身,赶紧假模假样地劝了两句,又道:“不过,小允要真是考上了好大学,您也就真没办法了。还好他成绩不怎么样,只要没有邹简言帮他,估计是离不开晏城的。”
陆延三言两语就把矛盾的源头都推到了邹简言身上,只要没有了他,一切都好办。
高新平放下电话,连着闷了几口老白干,越想越沉不住气,恨不得现在就去找人。
但他只知道苏星允在三中读书,过去他以为儿子出息了少不了自己的好处,便没有去找过麻烦。
现在发现事情跟自己设想的不一样,荣华富贵都跟自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怎么能不气。
苏星允混得差些,起码还能打工养自己。
混得好有个屁用,飞远了就越发找不回来了。
但凭空冒出一个陆延,他的话未必是真的,还是得亲眼去看看。
换了身稍微干净点的旧衣服,剃了大半个月没剃的胡子,从女人的外套里翻出二十块钱,他套上大棉袄往三中校门口走去。
*
新学期开学,标志着高考又近了一步。
学习的压力陡然增大,连作业也开始堆积如山。
每科老师布置一张试卷,学生们叫苦不迭,还是得伏案到凌晨。
但即使这样,依旧做不完,早自习跑来抄作业,场面十分壮观。
苏星允倒没有旁人那么累,邹简言每次做完作业会把答案发给他。
然后从一张张试卷里选出几个有针对性的题让他做,其余的看都不用看。
他挑选出来的,往往是最重要的知识点,一通全通。
这样,无形之中,为苏星允减轻了不少压力,学习变成了一件成就感十足的事。
但今天,苏星允从一早上就开始觉得不对劲,右眼皮跳个不停。
他反复拽着邹简言的校服领子,把男生勒得差点断气。
“喂,邹简言,右眼是跳财还是跳灾来着?是灾吧?完了完了,我是不是要出事了……”
“……”邹简言转头无语地看着他,扯了扯自己的领子,露出性感的喉结,微微滑动了一下:“傻瓜,你不是不信这些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哪只眼睛跳?这只?”
“嗯,右眼。”
“闭上,两只都闭上。”
少年听话地闭上,以为他有什么治疗痉挛的办法。
却只感到右眼上忽然暖乎乎地覆盖了两片柔软,轻轻地摩擦舔舐之后,随即慢慢离去。
“……”又被占便宜了。
直到放学时,两人并肩走到校门口,从旁边窜出来一个包着黑色旧棉衣,带着脱线毛线帽的男人,苏星允才明白,这跳了一天的右眼意味着什么。
他噩梦中经常出现的那张脸,此刻忽然近在咫尺,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