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车程文鸿山看上去都在睡觉,但每一次呼吸带进来的气味,都让文鸿山恶心地想吐。
小孩子的奶味。
车厢里并不重的清新剂的味道。
司机身上不算重的烟味。
那些气味像是往胃袋里投进了一颗炸弹,让人不住地反胃,但胃里现在已经没有东西可吐了,他昨晚又断续吐了几次,今天早上也没吃东西,勉力喝了两口豆浆,也在刚刚交代出去了。
文鸿山下车的时候还是努力打起了j-i,ng神,拎着准备好的礼物上门。
裴新问打开门的时候还很高兴,他这个便宜弟弟和他在不同城市工作,彼此的忙闲季也不一样,已经好久没碰过面了,但看到文鸿山也一起来的时候,裴新问整张脸都黑了。
姜平当时早产被送去医院时,医院是联系过家里的,只是辛云亭后来很快回了电话,说让叔叔阿姨不用担心,也不用过来,他在这边照看着就行,怕姜平见到他们反而有心理负担。
家里也知道姜平的性格,所以后来姜平打电话回来的时候,家里也装作刚知道的样子。
但说好要离婚的呢?
为什么不仅没有离婚还把这个狗男人带回来了?
文鸿山觉得莫名地感觉到了来自娘家人的敌意。
最后还是蒋妈妈和裴爸爸打破了这种尴尬,招呼道:“都在门口站着干嘛呢?先进来先进来。”
吃午饭的氛围就是尴尬到凝固,姜平看着全家人对文鸿山有种又不怎么喜欢但还是要保持礼貌的氛围,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化解这个僵局。
“他之前就是工作太忙了,而且我这不是也没事嘛……”姜平试图打圆场。
“我们气的是这个问题吗?他但凡多关心你几分,就不会总是轮到你同学照顾你,我年初二给你打电话,家里就已经没人了,你说你留在那儿不回来是要陪他过年!他陪过你吗?啊?我看你们俩就不合适,趁早离了算了!”裴新问从小就是个爆脾气,而且对自己的便宜弟弟保护欲爆棚,这会儿姜平主动开了这个话端,裴新问的火气蹭地一下就起来了。
“新问。”蒋欣头疼,她对自己亲儿子打小的暴脾气是真的头疼,也不知道随了谁的性子,倒像姜平才是亲生的。
裴爸爸一直是个佛系的乐天派,啥事都乐呵乐呵的,一般的事儿上都没什么意见,非常放任自流,这会儿也颇有点儿孙自有儿孙福的意味,看热闹似的看着小辈闹腾。
“关于我们的婚姻关系是否存续这件事情我已经和姜平谈过了。”文鸿山镇定自若,“我们暂时不会解除婚姻关系,我有信心之后也不会。”
“你这个人真是……”
在裴新问的脏话脱口而出之前,文鸿山毫不留面子地打断了他,有些不解地反问道:“我和姜平的婚姻要不要继续,由我和他决定,和你有什么关系?”
“鸿山,别这样。你……你先去看看女儿好不好?”姜平紧急救场,大家对于家庭这件事情的理解和概念不一样。
“说到底你这种钢铁直男到底凭什么配得上我弟?什么叫做和我有什么关系?他是我弟弟,我的家人,我们关心他过得好不好,是否幸福难道不是很正常的吗?你以为谁都和你们家似的脑子有病啊,我|靠当时你们俩结婚的时候我真的是看在姜平的面子上才忍了又忍,就你家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把姜平当成家人看待过吗?”
裴新问彻底炸了。
但裴新问的愤怒也并非无中生有的无理取闹。
裴新问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三观正直,侠肝义胆,是那种路见不平,鼎力相助的人。
敢爱敢恨,敢哭敢笑。
做错了,有父母把他掰回正轨,他只需要横冲直撞地做自己就好。
是文鸿山羡慕……不……
如果是520在这里,520会说他嫉妒,他嫉妒这样的人,和这样的生活。
他远比自己想象里的更加丑陋和不堪。
文鸿山缓慢地站了起来,他只是站了一会,过了一会他俯下身在姜平额头上碰了碰,轻声说:“我下午在这边正好也有点事,就先走了,晚上,或者明早走的时候电话叫我,我和你一起回去。”
姜平第一次觉得文鸿山看上去这么难过。
大概是曾经的文鸿山不去想,理智的头脑,钢铁的心脏,那样的文鸿山无坚不摧。
但人一旦想要变得柔软,似乎就注定也更加容易受伤害。
文鸿山很少说这样的慌,只是他觉得裴新问说的是对的,自己是错的。
他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只有这样才是向前走的方式。姜平的家庭才是对的,自己的家庭是错的。
文鸿山走到小区的门口了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
手在发抖,心脏也跳得很快,系统的后遗症显露上来,文鸿山觉得身体似乎猛的下坠,坠到底的时候又被阳光灼伤,皮肤都是烧灼滚烫,这些都是假的,但感受却是真实的。
手机里的520忍不住偷偷出声:“其实我觉得你努力了。”
“你是我手里唯一一个誓死不删号的练习生。”
文鸿山没有回答,对着手机的人工智能说话显得很傻,他只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而已。
因为没有信心,所以害怕如果连进入系统的资格都没有了,就像是他和姜平最后的联系也被抹掉了一样。
太阳x,ue针扎一样地疼,文鸿山坐在马路边的花坛上,把头像鸵鸟一样地埋进两腿之间。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