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卓霜拒之门外,医生递过来一支温度计让他夹在腋下,接着就是惯例的那一套问诊。
冰凉的听诊器在皮肤上滑动,他尽可能回答着医生问的问题,中途还一直有病人拿着化验单子进来打断。
“咳痰吗,咳的话……在看什么?”注意到他心不在焉,医生随口问了下。
诊室门虚掩着,病人进进出出的缝隙里,他一直可以看到那个靠墙的熟悉身影。
卓霜的视线落在他看不见的前方某处,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和跟他在一起时完全不同。
他收回视线,“没什么。”
医生写完病历又在电脑上敲了几下,“先去那边缴费,再去验个血,验完结果出来直接拿进来给我看。下一个。”
他刚站起来椅子就被等了好半天的88号病人坐住了,而另一边卓霜看到他从诊室里出来,身上那股y-in郁低沉神气魔术般消失不见,“医生怎么说?”
“缴费,验血……”他话还没说完,手上拿着的单子就被卓霜拿走了。
“你先去那边排队,我待会就过来。”
验血窗口前面都是人,他趁排队的间隙朝某个方向看去,结果看到了大堂里挂着的石英钟。
石英钟?难道这面钟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卓霜缴完验血的费用回来,这边队伍刚好排到他。
戴口罩的护士接过收费单据,消毒抽血棉花按压伤口一气呵成,“二十分钟后来拿结果。”
两个人再回到大厅里,之前的座位早就被其他人坐了,只好到角落干站着。
他注意到卓霜又在看时间。一次可能是侥幸,两次三次呢?卓霜很在意时间吗?他低下头,试图靠病历上龙飞凤舞堪比鬼画符的字迹转移注意力。
不要去想。不管背后的原因是什么,只要不去想就行了。
“要不要去吃点东西?”还不等他回答,卓霜又否认了这个提议,“算了,万一赶不回来就糟了。”
“你……”
他正要说话就被不远处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大厅里到处都是窃窃私语的声音,总结一下好像是附近出了车祸,救出来的人都送来了这边。
担架上的伤者身边围满了医护人员,透过人潮的缝隙只能看到血迹斑斑的被单和扭曲得不正常的肢体。
“你这几天……”他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最终只问了那一句,“你还好吗?”
“还好。”
他们都没有直接谈论几天前的那件事情。
“感冒了为什么不请假?”
他活动了一下手指,“我以为你会来上学。”
卓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好半天才轻声说,“以后不要这样了,身体是你自己的,照顾好自己。”
医院白茫茫的日光灯照得人心里惶惶的,他试探性地碰了下卓霜的手,但一直到他放弃卓霜都无动于衷。
“嗯。”
他们就这样并肩站在走廊上,外人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
“下次我会记得请假的。”
从这里正好能看到外面的景象,他这才惊觉时间的流逝——刚来的时候外面天还是亮的,现在夜幕已然降临,衬得这里更像是黑暗中幽浮的孤岛。
不去想就代表不会发生,不管卓霜是为了什么来的,至少现在他还在这里。
二十分钟不算太久,化验单出来,卓霜代替他拿进去给医生看。
普通的伤风感冒加中暑,医生开了一针退烧针和一些消炎的药就让他们走了。
“先把这个吃两粒,然后是这个,冲剂回家记得喝。”卓霜拿完药,低头在袋子里清点了一下,“我送你回去。”
·
医院就在竹园小区马路斜对面,照顾到江愁还在生病,他们走得很慢,平时不到一刻钟的路走了老半天才刚刚走完一半。
从这里过马路,再拐个弯就是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路。商场花里胡哨的广告牌将他们身后的道路照得明亮如白昼,身边的夜色却浓得化不开,只在经过路灯正下方时稍稍淡去。
“开药的钱……”
“江愁,我有事想跟你说。”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江愁最先沉默下来,“你先说好了。”
卓霜把一直捏在掌心的卡片连同手里拎着的袋子一起递了过去,“密码是我的生日加91。”
江愁停下脚步,“什么意思?”
卓霜静静地凝视着他的侧脸,“医大是八年制,而且经常要实习考试,应该没什么时间勤工俭学,如果有困难的话……”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我想问的不是这个,我问你是什么要给我这个,你不是说了……”仔细听的话,江愁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说了要和我一起上大学吗?”
他其实早就猜到了我来这里是要做什么,毕竟他一直都是个很敏感的人。卓霜故作轻松地笑了下,“嗯,当时我确实是这样说的,可人都是会变的,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我要走了。”他忽略掉江愁眼中近乎哀求的神色,尽可能轻佻地说,“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我要出国了,反正托福成绩和申请材料都是现成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