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小孩气得发抖,他狠狠抬脚跺地,制造出声声闷响。
听到动静,不知从哪儿一下钻出了三两个灰袍家仆,匆匆围在了小孩身边。
寄无忧这才注意到他一身绸缎华服,色彩张扬,尽显豪气。
这没礼貌的小屁孩,还是个小少爷?
寄无忧心中不屑,索性带着楚九渊先进了铺子,把那些正忙着哄主子的狗腿们甩在身后。
然而这买纸灯的事情,却又不像寄无忧想象中的那样顺利。
他们在铺子里兜兜转转,一大圈下来,各类纸灯应有尽有,却唯独少了阿月最喜欢的那一盏。
寄无忧心觉奇怪,皱眉问道:“怎么没有兔子灯?”
“兔子的卖得好,剩下的一点都在外面啦——”老板娘从门里头大声喊着,“我记得还剩一盏,小伙子,你们继续找找呗。”
寄无忧想再问,肩膀却被戳了戳。
“师父,灯在这儿。”
楚九渊神识一探,指向一个偏僻的小柜,那儿杂乱堆积着几十盏旧灯,有些甚至都被挤破了外壳,卖相之差,实在吸引不了什么顾客的眼球。
老板娘打着哈欠走了出来,升着懒腰道:“那儿都是做坏了的便宜货,怎么不挑点别的?非要兔子的?”
“想要哪有什么为什么?”
寄无忧挑挑眉,小心拨开几盏蒙尘已久的破灯,没几下,藏在其后的一对兔耳朵就冒了出来。
寄无忧将兔子灯捧出,轻轻拍去一层灰,才将它送到了少年的手中。
楚九渊个子高,面相又生得清冷,见过他的那些外人,无一不以为他是个成熟强大的修士。
可当他捧着这样小巧可爱的一盏纸灯,眼眸中的冷漠又全然不见,对所好之物的好奇与欢喜,让他恢复为了那副只属于少年的天真面孔。
但兔子是有了,灯却还未点上,楚九渊看着黯淡的小纸兔,不解道:“师父,这个灯怎么点?”
老板娘正巧吐着烟圈走了出来,眯眼瞧向他手里的小灯,嘟囔了一句‘真找到了啊’之后,就拿起火折问:“买不买?买的话,我给你点上。”
寄无忧替他应道:“买,这灯多少……”
‘钱’字还未说出口,另一道更大的声响就盖过了他的声音。
“我也要!”
一声喊叫尖而刺耳,难听得很,活像是一把生了锈的锯子发出的噪音,但凡有父母管教,都不会容许自家的小孩这样在外胡闹乱叫。
这难听声音,除了刚刚那个有钱小屁孩外,也不会有别人了。
寄无忧都懒得回头,往老板手里塞了点碎银,就作势要离。
“站住!”家仆恶狠狠地在他身后喊起来,朝着寄无忧的背影指指点点,“你!叫你呢!聋了吗!”
“啧。”
遇到麻烦事了。
寄无忧根本不想理这些烦人货,只想赶紧离开这多事之地,但一个家仆立刻赶了过来,把他们生生拦停。
“你啧什么呢?知不知道我们少爷是谁?还不快把那灯交出来!”
那灰袍小仆说完,就倾身上前,想把楚九渊手上的纸灯抢过来,却被寄无忧猛地踹开,扑了个空,还险些撞到一边的柜子上。
寄无忧颇为不耐烦地环抱双臂,轻蔑道:“我给我徒弟买的灯,凭什么给你们?”
另一个小仆见势头不对,忙过来劝:“公子,您买这灯花了多少银子,我们付双倍,不,付三倍买您这个花灯,如何?”
这么一个天上掉下的大便宜,换做常人,定是会心中狂喜,一口答应。
寄无忧却嫌弃回答:“不卖。”
他鲜少对人冷漠至此,但这灯是他买给阿月的礼物,怎会为了这么一点无关紧要的银两而售与他人。
这小仆也急了,瞧见自家少爷愈来愈不满的脸色,忙躬身靠近,讨好似地道:“那,那……四倍?五倍?嘿嘿,公子您放心,这都好商量,尽管提就是!”
“不卖就是不卖。”
这脾气好的小仆听了,脸色不免僵硬铁青,而刚刚那个脾气臭的,更是忍不住性子了,他冲上去,在这繁华闹市,游人云集之地,竟是想这么去明抢楚九渊手中的纸灯。
楚九渊默默将纸灯挪到身侧,才好躲避这人野狗似的攻势。
——门派有铁律严规,禁止同门内斗,更禁止伤及无辜凡人。
“你干什么!”
寄无忧着实吓了一跳,急忙拽住这小仆的灰袍,想将他从少年身上剥下。
然而这人身材虽瘦,意志却顽强的得很,死命抱住楚九渊不肯放,无论寄无忧怎么拖拽,都不肯从少年身上下来。
但这小仆毕竟不是铁打的人,折腾了好一会儿,袍子都给拽下半截,力气也快支撑不住了,却还是够不到这盏被楚九渊拿远的粉色小灯。
“要灯!我要灯!”
那小少爷又扯着嗓子叫起来,闹腾完,还不忘补上一句:“臭阿狗,拿不到灯,我就要让阿爸再打你!”
这个被叫做‘臭阿狗’的小仆听了,身子颤了颤,疲惫的四肢一下又铆足了劲,拼了命地想去抢那关乎他性命的兔子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