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了体重,填写《蹦极跳游客保证书》,然后就坐在跳台下的休息区等待叫号。虽是工作日,来玩的人倒是不少,撕破晴空的惨叫不断击打在耳膜上,纪然浑身发冷牙齿打架,紧紧抱着闻名的手臂。
“58号!”催命般的声音响起。
纪然两眼一翻装晕,倚在闻名身上,听他说“晕倒的话钱就打水漂了”,又怏怏不乐地醒了过来。
他们到跳台边做准备工作时,一对情侣刚被推下去,惨叫随着弹跳忽远忽近。还有一对已经穿戴好装备,表情是慨然赴死的决绝。
教练见纪然面色如土,问:“第一次吧?”
“是,是啊。”
“没有经验只能绑腰,这样简单也舒服。”
纪然认命般合起双眼,任由教练摆布,戴上头盔,胆寒地想着:干脆绑我脖子上吧,给我来个痛快!
轮到他们了。
被推到跳台边缘,背对着无尽虚空,激狂的海风卷起衣角和头盔外的发丝。纪然紧紧搂住闻名的腰,同时感到自己的腰背被有力的臂膀环紧。
纪然的五脏六腑都在颤抖,几欲哽咽,“闻名,我讨厌你……我再也不理你了……”
“那你干嘛抱着我不撒手?”
教练在做最后的叮嘱:“再说一遍,千万千万,别亲嘴儿,容易把牙磕掉,严重的咬断舌头。”
谁tm有这种闲情逸致!
“准备好了?三,二,一 ——”
被推下去前,海风送来闻名的温情告白:“然然,一起殉情吧。”
“不要啊啊啊啊——”
失重的感觉占据了大脑,强烈刺激使人体处于高度应激状态,瞬时分泌大量肾上腺素。纪然确信自己已经到达死亡临界点,他从未像此刻这么恨这个男人,也从未像此刻这么爱他。
以时速60公里的速度做自由落体,等于一秒往下掉五六层楼。空气变得s-hi润黏稠,嗅到腥咸的海水气息,纪然才知道几乎要坠到海面了。
坠落至最低点时,似乎静止了几秒钟。纪然睁开眼,看见闻名在灿烂的阳光下微笑。紧跟着,是一系列渐渐减弱的反弹,弹跳绳将他们紧紧扣在一起,似乎永远不会分离。
闻名轻笑着说:“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
纪然想骂他,但处于失语状态,san值全在来来回回的反弹中甩飞了。直到平静下来,被“解救”到小船上,靠了岸之后才有反应——在闻名身上一顿乱捶。
“我这辈子!只会陪你玩这一次!”
闻名面不改色,好像刚玩了次滑梯,“我还想体验双人跳伞呢。”
“抱着大黄体验吧!看它会不会吓疯了在空中咬你!”
“那我还是选择被你咬。”
背包已经被运下来了,闻名潇洒地往身后一甩,拉着纪然去悬崖下的一间小屋子里看照片。
工作人员大大咧咧地点了几下鼠标,他们的照片出现在电视屏幕上,“20元一张。”
纪然定睛一看,人家闻名无时无刻不在微笑,像是在拍运动装备的广告,而自己帅气的脸庞已经扭曲成蒙克的《呐喊》了。
终于选到几张安详一点的,买下了。
“证书要不要?一百一张。”
纪然吝啬地眯起眼,“这么贵?不要。”
工作人员又向闻名推销,“很j-i,ng致的,送边框,把你们照片印上去,然后写上两个勇敢的人之类的。跟它的纪念意义相比,一点都不贵。”
“做一个吧。”
工作人员熟练地把一张“证书”送入打印机,“选哪张照片?印什么字?”
闻名指定了一张照片,略微思忖后,微笑着说:“印个怂吧。”
纪然不满地蹙眉,但没吱声,因为他不想承认那个“怂”是自己。
工作人员在电脑的证书模板中输入“怂吧”,“两个字,对吗?”
“一个字,大一点。”
很快,他们就带着裱好的证书出来了,在路边等游览车。在二人紧紧相拥的照片下,是个傻大黑粗的“怂”。
纪然盯着这个字,突然领悟了其中真谛,“两个人,一个心。”
闻名微微低头,在他耳边喃喃地说:“怂的意思就是,永结同心。”
纪然的心在胸腔里乱冲乱撞起来,“那本恋爱工具书,李博士什么的,都被你翻烂了吧?”
“确实有那么点帮助吧,不过我觉得,面对你,我天生就会谈恋爱。”
“天啊,酸死啦,别说了。”纪然装作捂耳朵。游览车来了,他们倒坐在最后一排,风景从两旁溜走,路像是不断从脚下长出来似的,延向远方。
海浪声逐渐消隐,炎热的风经过加速后,清爽了几分。纪然轻握着闻名的左手,指尖在两个对称的圆疤上流连。
这个一身缺点像是被醋腌过的男人,最近阳光多了,是因为夏天吗?他似乎一直在盼着夏天。
闻名举起右手,微微张开五指,似乎是想留住流过指间的风,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孩子气的笑容。
“我好喜欢今年的夏天,胜过以往的每个夏天。”
吃过简餐,接上大黄,取了蛋糕,驰向海边。黄昏的太阳灿灿的碎在海面上,天边的云是金子般的颜色,温柔又慵懒。大黄把前爪按在车窗上,望着海面忽飞忽降的一只只海鸥,看样子很想到海边跑一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