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放下手中的茶杯,问:“你想让常家出面,保住你的实验室?”
秦宴垂下眼睫,苦笑道:“我不过是个小小的研究员,那实验室……是我恩师主立的。为了保住实验室,他已经做了一切他能做的,只可惜找不到路子……这次我来游戏里找您,巧合是一方面,其实,也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时长安用指腹摩挲着茶杯的沿口,沉默片刻,缓缓道:“你既然知道我,就应该了解过,常家现在是我父亲和大哥说了算。政界的事,我实在说不上话。”
谁知秦宴却摇了摇头,笃定道:“这件事,您说得上话。”
时长安挑了挑眉稍:“怎么?”
只听秦宴继续道:“恩师设立的研究所,研究方向是神经细胞定向培育、重塑和……末梢神经网接入人造机械结构的可行性。恕我冒犯,您的伤腿将来……”
“我记得这个方向是首都星圈的第九研究院在做。”时长安眉头微皱,语气却十分确定:“因为我的伤,家里也一直在关注他们的进展。”
闻言,秦宴收住话头,紧紧地抿了嘴,神色愈发凝重,似乎陷入了什么剧烈的纠结挣扎。
时长安也没有催促,只是端起茶壶,将两人的杯子重新蓄满。
终于,秦宴还是下定了决心。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一片破釜沉舟的决然。
“恩师的实验室……其实是上一任总统秘密设立的,之所以保密级别很高,是因为实验室里……所有的实验体,都是活生生的……人。”
时长安目光倏然冰冷,刺向秦宴,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
他眯起眼睛,沉声叱问:“他们竟敢用人体做未成熟技术的实验?!”
“那些人都是自愿的!”秦宴立刻解释:“是真正的自愿,恩师从接下秘密任务、建立实验室开始,就坚决守着这条底线从没动摇过!”
“那里有很多重伤残疾和高度瘫痪的志愿者,他们都是恩师逐一走访问询、是抱着痊愈的希望和支持科研的决心,自愿让实验室用他们的身体做研究的。”
“而且……他们除了需要对自己的状况终身严格保密以外,其实是可以随时退出的,实验室决不阻拦。”
时长安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依旧面色深沉,丝毫没有动容似的。
秦宴竭尽全力继续游说:“如果实验室关闭,很多进行到一半的项目就会被迫终止,原本……在义肢的神经连接方向,恩师已经快要突破瓶颈了。我知道常家一直想与科研界有更深的接触,这一次……其实也算是个机会。”
时长安的面色仍然不变。
秦宴看着时长安不为所动的模样,有些无措,也有些落寞地抬起手,抹了把脸,苦笑了一声。
“其实……实验室里……还有些被家人哭着送来的深度昏迷患者,以及在战役中几乎失去了大半身体的重伤员,都是靠治疗舱的不间断供给才能活下来……”
“由于实验研究方向的关系,那些治疗舱与普通的不一样,会密切接入神经系统。如果实验室关闭,实验进程被迫中止,他们……他们很可能无法及时转移治疗,很可能会面临……死亡。”
“抱歉。”时长安道:“虽然我也知道,你的老师应该是被上一任总统强派的任务,而且在政客们眼里,这样的事情并不鲜见。但我本人对这种草菅人命的做法很抵触,没办法答应你什么。”
秦宴焦急地张了张嘴,却再连一句话都劝不出来。
时长安伸出手指敲了敲桌面,想到秦宴方才最后说的那几句话,心里没来由地忽然软了一下。
他不经意地随口道:“不过我会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大哥,他那边会怎么做,我并不能保证。但也许……他们那些玩政治筹码的人,会有自己的考量。”
即使是这样一句没有任何保证的话,也让秦宴的双眼倏地亮了起来。
他激动地站起身,冲时长安鞠了一躬,声音颤抖着说:“谢谢您!我……替我的恩师在这里先谢谢您!”
时长安对秦宴这次来找他的立场有些失望,不想再和他多说什么,只摆了摆手,便起身离开了。
走在第十三城一片灯红酒绿的街道上,时长安忽地嗤笑了一声,心想:
都是老狐狸,说什么会在游戏里认出来是巧合,分明是老李那家伙给秦宴指的路才对吧?反到雷神的事情,很可能才是真正的巧合、被秦宴抓住机会来跟他套近乎。
只是这世界有时候还真小,自己的保健医生,兜兜转转,竟然能和那么一个秘密非法实验室扯上关系。
回到兵团宿舍,时长安躺倒在床上,打开系统面板,看着“退出游戏”的按钮,不免又想到保健医生的那张脸。
他在心里“啧”了一声,有些后悔,觉得他刚才不知道脑子哪根筋搭错了,实在不应该答应秦宴要把这事儿说给自家大哥听的。
可既然已经主动提出来了,又不好反口,私下不履行也不是他的做派,只能自己默默认了。
这时候的时长安还不知道,如果不是他那一瞬间莫名其妙的心软,如果不是他即使不乐意,也还是向大哥提了这件事——那将来他一定会比任何人都痛苦悔恨。
后来每每回忆起这次对话,时长安都还能惊出一身冷汗。
不过这是后话,现在的时长安丝毫没有意识到,对未知领域的高尖端研究项目能与早已普及的全息游戏扯上什么关系。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