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她的眼角便有些酸了。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那个人满心满眼的只有姑姑一人,知道自己在她眼里其实什么都不是。
她哑着嗓子,似叹道,“我…我知道,知道您与严相……情深意重。”
“是啊,二十多年,情深意重啊。”
她说不出话了。
“你不该去打扰她的,她不会是你继承王位的阻碍,过去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不是,永远也不是。”
手心微颤,“……若她想呢?”
“若她想要那个位置呢?姑姑,她比器儿更有威望,比器儿更有权谋,也比器儿…更得您信任。”
闻言,慕容壡笑了,她看着她,目光一如当年,看穿了她的所有,“枕下有你想要的。”
慕容器依言摸向枕下,拿出了一旨手谕,她抬头看着姑姑。
“打开罢。”
徐徐展开,只有六个字:
“无为若反,诛之。”
她的目光落在最后两个字上,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就苍白了下去。
清泉殿内一片死寂,半晌,她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姑姑…器儿不懂……先生、先生不是您的挚爱么……?”那姑姑怎么可以轻飘飘地写下那两个呢?
诛…之……
回答她的是一声轻笑,“因为你永远也用不上它…”
——因为你永远也用不上它。
慕容器一下从回忆里清醒了过来,天色已晚,太庙里已经点上了灯,身旁的奴仆见她睁眼,上前低声道,“王上,该回宫了。”
说着便要扶她起来,结果刚起身,便听到了一声小孩啼哭,在安静的太庙里有些刺耳,慕容器轻皱眉头,奴仆立刻便对宫人道,“去瞧瞧是哪个小娃在哭闹。”
宫人领了命,没多大一会儿便回来了,“回禀王上:哭闹的小儿是…是……”
奴仆见宫人说话吞吞吐吐的,生怕慕容器不悦,便厉声道,“你倒是把舌头lu 直了说啊。”
“小人知错,回王上的话,哭闹的小儿是前太子献的幼子……”
话音一落,室内一片死寂。
跪在殿前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半晌,他才听见慕容器低沉的声音传来,“你说,是谁的幼子?”
谁都知道前太子献是犯了大不敬之罪才被赐死的,其家眷也无一例外,现下忽然又冒出了个幼子来,王上能高兴了才怪。
宫人战战兢兢道,“禀王上,此幼子母亲本是东宫一婢女,前太子醉酒后临幸,有攀龙附凤之嫌,故而,故而后被遣送到太庙守墓……”
慕容器打断了他的话,冷漠道,“婢女呢?”
“回王上:在外已被羁押。”
“哦。”慕容器淡声道,“赐死吧。”
说罢便提步走来了,随行众人皆跟上,出了太庙,到了步撵前,慕容器忽地又停住了脚步,随行众人大气不敢喘声,半晌,慕容器对奴仆道,“把那孩子抱来。”
奴仆应了声,折过身回去了,没多大一会又回来了,手里抱了个半大个孩子,正憋着个红脸哭闹不停,奴仆将孩子抱到了慕容器跟前,后者甚是冷淡的瞥了眼那个孩子,岂料因她这一眼,本哭闹不止的孩子忽地一下止住了。
慕容器:“……”
襁褓中的小儿睁着双漆黑的眼眸,歪头对她咧开了嘴,笑了。
慕容器看着对她笑的小娃娃,原本没有半分感觉的心忽然松动了一下,就在刚才,她想起了阿献——那个她曾经最疼爱的孩子,这孩子很像阿献。
奴仆喜道,“王上,他朝您笑了呢。”
慕容器瞥了他一眼。
奴仆惊恐万分:“……”
怀里的娃娃倒还更乐了,半晌,慕容器点评道,“丑东西。”
奴仆:“……”
小娃娃:“……”
奴仆懂眼力劲地道,“王上,抱回王宫么?”
慕容器道,“他多大?”
“回王上的话,看样子估计才三四个月吧。”
慕容器上了步撵,随意道,“找个奶娘吧,别饿死了。”这是默认抱回王宫的意思了,奴仆应道:
“小人领命。”
“起架——”
慕容器抬了下手,奴仆摆手让步撵停下,上前道,“王上?”
“算了,抱回椒房殿,交给王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