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她这般问,因为朝中人皆知严无为与慕容叡形如一人,两人情宜之深,已不能君臣来概括了。
“王上还未起,殿下恐是要等会了。”
“没关系的。”慕容器笑呵呵道,“有严相在……”
“——器儿?”慕容器话音还未落,慕容叡那如泉水涓涓细流般的声音便从门口传了过来,殿内的二人双双回过头,便看见慕容叡着一身玄服,步态轻盈地朝她们走来。
严无为还未说话,被唤了名字的慕容器便甩着小短腿蹦蹦跳跳的跑到了慕容叡的跟前,伸出手约摸是想要抱抱,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又生生克制了住,改为双手作揖,右手压住左手,标标准准地行了个礼,“慕容器见过王上。”
许是慕容器这人小鬼大的动作逗到了慕容叡,后者笑弯了眉,弯下腰伸手抱起了那乖巧的孩子,“嗯?小公主现下不叫我‘姑姑’改叫‘王上’了?”
慕容器有些不好意思,慕容叡又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正对宫人低声说道什么的严无为,眼里一片柔色,软了声音,对怀里的孩子道,“嗯?也不管相国大人叫‘先生’改口叫‘严相’了?”
慕容器被慕容叡问得红了脸,小声道,“母妃说…我太没礼貌了……”
一旁的严无为吩咐完宫人,走了过来,刚好听到这句话,“殿下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我哪里会在意这些。”
“你不在意我在意。”慕容叡睨了眼严无为,又对慕容器道,“往后只要不是在朝堂上,你都可以称我为‘姑姑’,称相国为‘先生’,知道了吗?”
“知道了,姑姑。”
“真乖。”慕容叡笑着捏了一下慕容器粉嫩嫩的小脸,柔声道,“你我乃是至亲,我虽为王,血亲抑不可忘。”
慕容器点头。
“器儿最近功课怎样了?”
严无为叹了口气,提醒到女人,“现下年节,百官休沐,殿下哪会去学堂上课。”
“……哦,我忘了。”慕容叡笑道,“睡晕了头,忘了这事了。那器儿,先前学的功课如何?有何心得?”
慕容器眨眨眼,“功课……器儿没学功课,在学女红,姑姑,我会绣手绢了呢。”
“女红?”慕容叡一怔,与严无为对视了一眼,面色不显,问道,“器儿会绣手绢了?真厉害。告诉姑姑,是谁让你去学这么厉害的手艺的呢?”
小孩子哪听得懂大人话中的深意,只是诚实道,“是母妃。”
“你母妃?”
慕容器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母妃说器儿学会了这些,将来便能嫁个好夫君。”
慕容叡的脸色一下便冷了下去,“学这些——嫁好夫君?”慕容叡的火已经溢到了胸膛,正欲再说些什么,严无为便上前来伸手从她手中抱过慕容器,笑盈盈地对那孩子道,“殿下想嫁好夫君?”
“嗯…想。”
“那殿下想嫁什么样的好夫君呢?”
这可就难到慕容器了,她歪着头想了半天,咬着手指道,“嫁、嫁先生这样的,漂亮的。”
闻言,严无为笑弯了眉,“殿下学女红辛苦么?”
慕容器点头,“那个好难……”
“比起去学堂读书,殿下更喜欢哪个?”
“读书。”慕容器不作他想道,“器儿喜欢读书。”
“嗯?为什么呢?”
“读了书就可以像姑姑与先生一样了。”
严无为怔了一下,又问,“殿下这话可曾还对谁说过?”
“对母妃说过。”慕容器想了想,“母妃问器儿的。”
一旁一直安静的听着的慕容叡已经冷笑出了声,严无为对她轻摇了下头,又继续问道,“那殿下现下还愿读书么?”
“愿意!”慕容器又想了一下,摇头,“唔…先生,我还是学女红吧。”
“为何?”
“母妃不让,我要听母妃的话。”
“书,殿下尽管拿去,闲了便看,太子妃不会责怪殿下的。”严无为轻声宽慰道。
慕容器咬咬手指,犹豫了一下,点头,“谢谢先生。”
“只是几本书罢了,殿下无须客气。只是臣放在了王上的书房里,现下便让人带殿下去取如何?”
“好。”
严无为放下慕容器,对一旁的宫人使了个眼色,宫人立马上前来牵过慕容器,“奴这便带公主殿下去。”
“姑姑,先生,器儿先告退了。”
慕容叡点头。
慕容器走后,方才还一直忍着火气的慕容叡便再也忍不了了:
“——反了!”她甩袖低吼道,“那太子妃是要反了天了!我慕容家的后代,还论到她指手画脚了起来!女红?慕容家的女儿们何时沦落到要靠女红去嫁个好夫君了?!今日我若不是问起,她还打算让器儿荒废到何时?!”
严无为取过宫人从寝殿里拿来的绒衣,走上前轻轻披在慕容叡的身上,轻声劝道,“气大伤身。”
“都这般欺到我头上来了,如何不气?”慕容叡冷声道,“此仇,不能不报!”
“那便报。”
慕容叡侧头看下严无为,后者淡淡道,“年后开朝,选定继承人一事便会立旨,与其被动地受他人逼迫,倒不如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