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玄世瘦了很多,可脸上却还要带着笑。
她明白慕容壡是不想让自己担心。
…
见到她来,慕容壡当真是很欢喜。这还是她这小半年来第一次见到她气色这么好。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在清泉殿的后院,慕容壡散退了宫人,披着件玄色的绒衣,青丝散满肩头,坐在石凳上对她温柔的笑着。
严无为一步步地朝她走去,努力的想要在脸上带上笑,可她看着她的妻那么清瘦那么虚弱,完全是笑不出来的。
她早已知晓了慕容壡是在骗她,却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竟然是她们两个人见的最后一面。
为了这场见面,慕容壡努力的拿出了自己最好的状态,不再同她说起什么国事,只谈往日与否。
“昨个去祭祖回来后我便梦见你了。”
严无为站到了她身前,慢慢地蹲下了身,视线与她齐平,伸手握住了她冰冷的双手,轻声道:
“梦见了我什么?”
“梦见我带你去了海边,那里浪花朵朵,白云悠悠。你说要给我唱首歌,哄我高兴。”
“然后呢?”
慕容壡看着她红了的双眼与憔悴的面容,顿了一下,还是道:
“然后我说我要出趟远门,要你等我回来的时候再唱给我听。”
闻言,女人半跪着的身子狠狠一颤,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却还是固执道:
“没关系的,我会等你回来的,我会等你的…”
慕容壡的笑容浅浅,听见严无为的话后只是轻轻地叹息道:“你啊……”
她的谨儿总是这样在自己的事情上固执。
像是怕她再说出什么话让自己难过,严无为连忙在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一只品貌并不算太好的翡翠簪子。
她将簪子放在了她的手心,紧着声音说:“你要的礼物,看看,喜欢吗?”
而慕容壡只看了一眼便哧地笑出了声:
“你自个做的?”
女人点头。
“真好看。”她将簪子给了严无为,对其撒娇道:“帮我戴上。”
女人依言为她轻手戴上,罢,双目对视。
经年相伴,心饴不化,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时光。
“漂亮吗?”
女人微笑地看着她,目光如炬,是饱藏了廿载的深情:
“漂亮。”
慕容壡听着这话不禁笑弯了眼,她握着女人的手,身子向前,靠在了对方的肩上,低声道:
“在我还未出远门前,不若…你现下便唱于我听可好?”
“…好。”她抬手为她勾着脸侧散发,轻声问道,“你想听什么?”
半晌,慕容壡合上眼喃声道:
“《唐风·葛生》吧,听着映景。”
闻言,女人险些落下一滴泪来,终归是如此吗…
“好…我唱给你听。”
女人的声音似山似水,似玉似环,飘飘淼淼,泠泠珠玉。
她为她唱了首悼亡诗,过了今日之后,她们便要在经年以后的奈何桥上再相见了。
那时,你还记得我吗?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
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
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
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记得,无论多少年,我都会记得你的。
…
那一年的年节晚宴慕容壡并没有参加,理由是偶感风寒,晚宴之事,由太子主持。
坐在群臣之中的严无为听着宫人的传话时并不感到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