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全无意见,只听段仵作一言吧。”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这一句话,各自举杯斟茶以敬彼此,就这么做下约定了。
因为他们也用不着男女之间的婚聘六礼,媒妁之言,只需去官府记名改籍,将二人姓名从此改到一处,便可将这事办完。
在外人眼中,他们就算是一块结契了。
也是这个缘故,虽知晓这一切只是为了应付此事,二人却也走了个形式。
廿三那日,马县令亲批的那张文书就下来了。
在此之前,这位县令老爷还被这两人给反摆了一道,因这官契还在官府,二人便以既已结契,现任县令老爷也需得为这修缮契约赔偿一事反将了马县令一军。
马县令气的暴跳如雷,但拿这俩人也没辙,只给他们批了文书,还额外让札克善塞了东西让他们俩以后都闭嘴,结契了就结了,别再来折腾他。
这一日,落霞之时,他们二人从官府盖好文书出来,刚好是傍晚。
因今天就算是洞房之夜,虽这几日一切仓促了些,但男子和男子之间要成这事本也不会太过铺张,这放在晚上的一场成亲之喜就也悄悄地行了礼。
前人《温公书仪》中曾有言,古者妇人与丈夫为礼则侠拜。
乡里旧俗,男女相拜,女子先一拜,男子拜女一拜,女子又一拜。盖由男子以再拜为礼,女子以四拜为礼故也。
古无婿妇交拜之仪,今世俗相见交拜,拜致恭,亦事理之宜,不可废也。
这些于他们俩,却都成了无用的虚礼。
拜堂之时,他们俩也没多说什么,一块朝着堂前摆的三支表示父母亡故的香上一起利落地叩了头,便当做这仪式过去了。
桌上唯一的一盏红烛滴下蜡油的时候,两个人终于能端坐着。
气氛不好不坏,只能说有点根本不熟。
这是富察尔济这辈子第一次成亲。
也是段鸮的第一次。
可他们却都无太多兴致,甚至有点觉得成亲,真的是天底下最无聊透顶的一件事。
此前,札克善作为衙门里少数知晓内情的,就已经非常有人情味地送了红果白酒过来。
其余人均不知道这二人竟然已经就此成婚,这事也就这么被隐瞒了下来,到夜里,这辈子都是头一次成亲的二人就此在探案斋住下。
段元宝今晚一个人先留在义庄,把这事完全交给了他爹自己应对。
他们二人独自应对这洞房花烛,也是这连身喜服都没穿,只草草敷衍了事的像两个对成亲这种事毫无兴趣的俗人般就把这一切给混了过去。
一切都在二人计划之内。
除了到这洞房一步之时,虽他们俩都不太乐意,但这为人的基本礼仪却还是要走个过场的,于是乎,这辈子头一次做新郎的富察侦探便也提议了一句。
“……就一晚,咱俩凑活睡一次一张床,以后你就都一直睡楼下吧。”
这话,眯了眯眼睛也没做声的段鸮并无意见。
但到了真要宽衣解带躺下,作为从夫一起躺在一张床上睡觉之时,这两个半辈子都独来独往的人又有点气氛古怪了。
——总不能第一次和人拜堂,就这么输给这个人。
两个生性骄傲自负,却也都有点吃饱了没事干的似乎不愿暴露自己心底的想法。
虽然他们没有肌肤之亲,但这一遭之后,却是把两人的姓名牢牢绑在了一起。
头顶是挂着红布的床帐和灯火,一切却又有点名不符其不实。
也是这两个人谁也没有吭声的时候。
床帐两边缓缓放下。
月上夜空,影影绰绰,遮挡了一切旁人的y-in影和心上的朦胧。
这亲便是成了。
这一夜,他们睡得似乎都不太好。
因为不习惯身旁躺着的有个人,即便是约定好,段鸮中途却也闭着眼睛只浅眠着过了半宿。
第二日,段鸮早早就醒了。
他睁开眼睛时,身旁那人已经不在了,富察尔济什么时候起来的,他也没注意。
不过按照官契之说,他以后也会一起搬来,两个人一起居住,义庄那边衙门拍的屋子如今看来已经是不用住了,那么以后,他便要带着段元宝和富察尔济共处一室了。
他们如今已经是成了亲,虽然除了一个名头却也无任何其余牵扯,可这也是真的
可令段鸮没想到的是,这一天和某人的名字绑上的日子,他却也遇上了一桩令他顿时忙起来的奇事。
因为一早还没出门,他便接到了一份急信,那是一份由衙役大清早帮忙从松阳驿站送来的信,另配着一张尸检画像。
这份信来自处州府,乃是一位叫做张吉的捕快亲手所书。
至于那尸检画像上的一幕,则有些背后生凉,因为那竟是一具浑身/赤/裸被分尸,唯独脚上留着红睡鞋,染着两寸凤仙花汁水长指甲的女尸。
至于底下还有一行鲜红蹊跷的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