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其年觉得自己甚至都能够看见空气中的灰尘缓慢地飞了过去。
然后他和那个人四目相对。
是个很高却又很瘦的少年,脸上带着伤,眼神很忧郁。
他叫崔烈。
陈其年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有点儿呆住了。
崔烈不应该在他读大学的时候才出现吗?为什么现在就出现了,并且还被他父母领到了家里面?
崔烈很小声地说:“你好,我叫崔烈。”
陈其年:“……”
卧槽,这不是崔烈本人吧?!
他认识的崔烈非常自信,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在大学里面还是学生会副主席,陈其年自己都只是学生会普通干事。那所大学是国内一流的,能进去就很难得了,再往学生会走,都是济济人才。
也因此后来发生了那事,陈其年始终都非常的无法理解崔烈为什么非得用玉石俱焚、两败俱伤的方式来摧毁自己,明明崔烈有能力用别的方式来做这件事,他却把他自己也拖下了水,毕竟照片上面是两个人,丑闻也是两个人。
而眼前这个崔烈——脸色苍白,瘦瘦弱弱,眼神里优柔寡断,似乎还带着畏惧。
陈其年他父亲见他不说话,又咳嗽了一声,有些局促:“其年?”
“……”陈其年回过神来,应了一声,“你好,我叫陈其年。”
崔烈轻轻地点头,拘谨地拽了拽他自己的衣袖,站立不安似的。
陈其年:“……”
这才注意到崔烈身上的衣服,怎么形容呢,是新的,看着料子也好,但不太合身,像陈其年他爸的审美。
前一世的崔烈很讲究吃穿用度,否则也不能在大学里长袖善舞,毕竟先敬罗衣再敬人。崔烈对穿衣打扮很有自己的见解,并不完全追求名牌,但穿的衣服都特别讲究,又大方又时尚,学校里不少男生暗搓搓地照着他的衣服买。
崔烈不可能穿不合身并且这么丑的衣服!
陈其年的奶奶招呼崔烈:“别紧张,小年和你差不多大,在学校里面是干部,人很好,看脸就看得出来了。”
陈其年:“……”
几个人在客厅里面各怀心事地说了会儿话,又吃了晚饭,陈其年他爸发出了魔鬼的声音:“今晚崔烈先和小年挤一晚,以后——”他看了眼陈其年母亲的脸色,把那句“以后我们总不在家,让崔烈睡我们房间”吞回了肚子里面,改口,“明天再说吧,家里不还有间屋子吗,收拾一下。”
陈其年他奶奶不赞同:“那屋子是放杂物的,窗户一点点大,中午都是黑漆漆的,哪能住人?”
陈父尴尬道:“也没地方住了。”
崔烈紧张地说:“我不用……”他嗫嚅了半天,却又没下文了。
陈其年:“……”
崔烈在高三那年究竟经历了什么?接受了电击治疗吗?
第十三章
“先睡这两天,再想办法。”陈其年他爷爷说。
崔烈就不说话了,低着头,特别逆来顺受似的。
陈其年:“……”
崔烈高三那年也许被滋过。陈其年冷漠地想。
他原本以为自己再见到崔烈不会再有多余的想法,爱自然没有,恨也不会有,只当作是路人就罢了。可如今崔烈出现在他面前,哪怕是ooc的崔烈,他看到那张脸,都仍然会想起以前发生过的每一件事。
崔烈用一种惨烈的方式试图和他同归于尽。
然后,害死了游北。
吃完饭之后,崔烈小心翼翼地跟去厨房,非得帮陈其年的奶奶收拾,不让他做事,他就贴着墙根站着,一脸无辜与担心。
陈其年:“……”
他在思考今晚怎么睡觉。他不可能和崔烈一起睡,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他怕自己半夜一时冲动热血冲头掐死崔烈。
陈其年左思右想,给游小北发短信——我家来了一个同龄男生,晚上要和我一起睡,我觉得不方便,想去你家睡。
游北刚陪着“老板”练完拳。这是他的工作之一,陪有钱人练拳。
这位老板是弱j-i,但游北还得装出对方有些厉害的样子陪练,否则老板会不高兴。
因此游北时不时就露个破绽让老板偷袭。
老板虽然弱j-i,下手却也不轻,游北又不是铁打的,身上受了不少的伤。
但老板觉得自己有了很大的进步,龙心大悦,多给游北打了一万块奖金,高高兴兴地走了。
游北就在拳馆里冲了个凉,卷着背心往下一拉,再套上裤衩,从储物柜里面先拿了烟出来咬一根点着了抽一口,然后才拿手机,打开一看,眯了眯眼睛。
他觉得陈其年一定是在诈自己,不回复。
就算真有人去了陈其年家里面,那也是个人都比自己干净,陈其年和自己睡一间屋子就是羊入狼口,还不如和他家客人睡。
这么想着,游北靠在拳馆的更衣室储物柜上,稍微低着头,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抓着手机,盯着看了很久都没有动,像一尊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