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迪菲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喧嚣,准确地说,她是被这些内容异常丰富以致于完全无从分辨的合声吵醒的。在从听到声音到完全睁开眼的间隙里,她试图发挥想象猜出自己究竟身在何方——
是医院吗?不会这么吵吧。校医室?也不可能,哪会有那么多病秧子。莫非……已开始收卷了?天呐,这可是高考啊!
林迪菲心急火燎地揉搓朦朦胧胧的双眼,当她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时,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考场,而是——菜市场!
突然觉得后背很痒,不由自主伸手一抓,竟揪下一绺破布片来,再打量打量套在自己身上的几乎不能叫做衣服的破玩意儿,以及手上捧着的的烂土碗,外加搁在腿上的木棍,林迪菲险些再度晕菜。
耳边的喧嚣配上实况转播的画面亦渐渐分明起来——标志的菜贩们的吆喝,你一言我一句的讨价还价,马车飞驰而过的声响,以及扑面而来的……
“臭要饭的,说你呢,赶紧挪窝,挡了贵人的驾你死十次都不够赎罪的!”一个五大三满脸横的壮汉冲着完全不知所措的林迪菲大声嚷嚷,见她半天没动静又恶狠狠地补了一脚。
林迪菲的手吃痛一颤,破土碗顺势飞了出去,在地上滴溜溜滚了几圈。
“帅哥,”她深深吸了口气,“请问这是哪里?”
貌似林迪菲所在的21世纪,帅哥美女几乎成了男人女人的万能代称,只要不难看到被称帅哥会倍受打击,哪怕是眼前这样的货色这样称呼,也是很正常的。
“臭要饭的,你疯了吧!”壮汉揎拳掳袖地逼近林迪菲。
林迪菲的脑袋嗡嗡直响,太阳也像装了个马达似地跳个不停,手上的痛似乎迅速蔓延到全身,此时此刻竟连指头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拳影飞来。
现在情景只能用“荒诞”二字来形容。
“发生什么事了。”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缓步过来
那铁坨子似的拳头已经碰到林迪菲颤动的睫毛时,突然飞速抽回。林迪菲被这差点打爆眼球的拳头一吓,额上惊出细细密密的冷汗,四肢竟解除封印般灵活起来。
“呵呵,李管家,这儿有个小叫花子,脑筋有点问题,打死不让路,您说待会儿王府的车队来了还不让人看笑话。”壮汉身子稍稍弓着满脸堆笑。
“谁叫你随便动手了,江府的家丁在大街上欺负一个小叫花,传出去就不是笑话了么?”
两人说话的当口林迪菲趁机四下望了一圈,只见一群穿深青色衣服仆役模样的人在路边垂手而立,再联系自己刚刚没来得及反应的话,纵然脑子里依旧一团浆糊也该猜到,他们肯定是在迎接重要人物,而自己不幸地,成了那个既挡道又碍眼的物体。
“没有,”又深深呼吸了几口,才有力气接着说,“其实他动的是脚。”
林迪菲觉得脸上痒痒,便折过手臂,用勉强可以称为袖口的破布片狠狠擦了一回脸,没有注意到两人脸上浮现的惊异之色。
果不其然,一队人马渐行渐近,她敏锐地察觉到耳边的声音起了变化,先前的杂声统统收敛,密如雨点的马蹄声和车轮碾压地面的轰隆声响愈见响亮,可以想见这队人马排场不小。
出于条件反,她一个激灵爬起来反身跑到路旁的大树下。万分庆幸地发现,自己其实不是个瘸子。
伸长了脖子往声音来源处张望,刚看到那队人马的轮廓,就被不知从哪儿涌出来的人群挤到连马腿都看不见的地方去了,中途还莫名其妙地挨了几脚踹。
林迪菲捂着肚子从渊薮里抽出身来,顶着嗡嗡作响的脑瓜,走进交错的小巷,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
这种游魂式的行走一直持续到月衔半规满天星斗。
期间被泼过疑似洗脚水的体一次,被恶狗追过两条巷子,被乞丐同行问候四五次,撞人撞树撞墙合计六七次。
念叨了几千遍“这是个梦这是个梦”,可惜弄得满身伤痕遍体疼痛也没能醒过来。
经过漫长的梳理求证,总算稍稍搞清楚一些事情:
第一,尽管难以接受,但事到如今不得不承认,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时空并进入了一具不属于自己身体。借鉴以前看过的小说,应该是自己已经死掉,灵魂飞到了这里占了一个身体。
这属于人类未解之谜的范畴,尽管自己是当事人,目前也无须白费力气去求解;
第二,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个四肢健全身体倍儿的小乞丐,最重要的是,是个女乞丐(验证的过程可谓惊心动魄);
第三,在谋到出路之前,自己必须继承身体主人的遗志,适应乞丐的生活,就比如现在……
林迪菲扭扭捏捏蹭到一家即将打烊的铺子里去,眼巴巴地盯着蒸屉里几个被压得不成形的包子。
在身上蹭了蹭手指,朝包子的方向戳了戳,小声说道:“帅……喔不,小哥,这几个包子可以给我吗?我,一天没吃饭了。”
说的还只是自己穿越过来的时间段,就其饥饿状态来看,之前那小叫花说不定已经饿了五六天,或者说她本就是被饿死的。
“三个铜板一个,你有吗?”
“没……”
“那就赶紧滚开,我这包子铺又不是福宁堂,偏扎着堆儿地上这儿讨!去去去。”边说边不耐烦地把林迪菲往外轰。
“不就是几个卖不出去的烂包子嘛……”
话还没说完,就被轰到街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