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淮州城中大部分地方都已经渐入平静,而晚膳之后的范府却没有安静下来。
范老爷为了庆祝自己的第一个嫡孙满月,提前七天就在范府外头摆起了流水宴,府里也特意南边请来了最有名的戏班子,轮流在戏台上锣鼓喧嚣地唱个不停,只要有人想看,戏班子就要一直唱到子夜时分。
周氏作为范府的主母,这几天也是忙前忙后累得厉害,虽说是为了自己的亲孙子,可身体上的疲惫却是实打实。
亏得还有几个妯娌和儿媳妇能够出手帮衬一二,不然就算她把自己分成八份也是不够使的。
周氏好不容易趁着晚膳后空档忙里偷闲一下,还没来得及喝口热茶喘喘气,就听到丫鬟通报林太太过来寻她了。
提起林太太,周氏的心头就有气,想到今天当着那么多亲戚的面丢的脸,面上就是一沉,没好气地冲着丫鬟道:“没看到我这会儿正忙着吗?赶紧去告诉林太太,待我有空了再去找她!”
“是。”丫鬟挨了骂,心中有委屈也不敢露出来,身子微微一福,就准备退出屋子。
谁知还没等她去将周氏的意思告知林太太,林太太就已经自己掀开了帘子走了进来。
“表姐,正忙着呢?”林太太脸上带着笑,几步就窜到了周氏的身边坐下。
她见周氏手边正放着今年新上的碧螺春,眼底不禁露出几分羡慕之色。
今年碧螺春受天气影响而大幅减产,使得其价格节节攀升,仅仅是在淮州城的价格就比去年高出了十倍。
这样金贵的玩意儿,别说是喝了,林太太在没有进范府之前,那是连闻都没有闻过。
没办法,谁叫她命不好呢?
明明表姐跟她一样都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当初两姐妹嫁人的时候,她还觉得周氏嫁了个土财主,而自己嫁了个秀才,待到自个儿夫君考中了科举,往后只怕周氏还得靠着自己。
哪知道一场风寒带走了她夫君的性命,留下她跟儿子相依为命,不过几年功夫,就将家中仅剩的薄产给花了个精光,孤儿寡母的甚是可怜。
反观周氏,随着范家越过越富贵,整个人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吃的用的无一不精,她就算是拍马也比不上。
如今她家道中落日子快要过不下去了,还得靠着周氏接济才能有顿饱饭吃。
周氏一看林太太的样子,就知道对方又眼馋起了她的茶叶,心头一烦,也懒得跟对方拐弯抹角,不怎么客气地道:“表妹既然知道我这会儿正忙,还过来找我干什么,待会儿我还要去前头待客呢!”
“我这不是有话想要问表姐嘛……”林太太好似没有听出周氏的不耐烦一般,讨好地冲着对方笑了笑。
“有什么话非要今天问?”周氏眉头微蹙。
“也没什么,就是今天中午从信阳府回来的那位姑奶奶……”林太太想起范氏回来时整个范府几乎上下都赶上夹道欢迎的做派,嘴里就不进啧啧两声,带着几分羡慕地道,“她可真是气派啊,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次见到姑奶奶回娘家能有这么大的排场。”
“我们老爷这位妹妹可是正经的知州夫人,能不气派吗?”周氏斜了林太太一眼,“知州你知道吗?那可是从五品的官儿,比咱们淮州城的头头都还要大上两级!你难道没看到今儿下午陈夫人对她的那个殷勤劲儿吗?这陈夫人可是向来眼高于顶,对身份不及她的人从来都不给好脸色的。”
“我就是看到了才会有此感叹嘛!”林太太用胳膊轻轻地碰了碰周氏,笑道,“表姐也是,之前也不跟我好好说说你家这位姑奶奶,今儿一见差点都失礼了。”
“你还敢说失礼?”周氏听到林太太提起这个,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火气又忍不住窜了上来,怒道,“就栋哥儿傻乎乎地看着徐明菲模样,我的脸都让你们给丢尽了,回头还不知道要被其他人怎么笑话呢!”
“表姐,这怎么能怪我们栋哥儿呢?”林太太见周氏居然怪上了自己的宝贝儿子,连忙不平道,“我家栋哥儿平日里就是个老实孩子,跟着我在乡下的时候见的也都是些没姿色的黄毛丫头,骤然看到徐家小姐那天仙般的人物,晃一晃神也情有可原的。别说栋哥儿了,就连我见了,也舍不得错开眼珠呢!”
“听你的意思,还是人家徐明菲长得太好的错了?”周氏气呼呼地道。
她心里是对范氏和徐明菲有些不喜,可也不至于睁眼说瞎话,胡乱给人扣屎盆子。
徐明菲长得好,那是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到的,大家瞧着顶多也只有眼热的份儿,没得拿这个说是非的。
至于林栋老实?
呵,真当她不知道啊!
打从见到林栋的第一天,从对方那双不停在府中漂亮丫鬟身上扫来扫去的眼睛,她就知道林栋在这方面不是个老实的。
“哎哟,表姐你可是冤枉死我了!”林太太高呼一声,捂着自己的胸口道,“我就是觉得那徐小姐长得那么漂亮,琢磨着不知道哪户人家有那个福气能够把她娶回家而已。”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不管是哪户人家都轮不到你家。”周氏了解自己的表妹,一看她对徐明菲这般上心,心中不由起了几分疑心。
徐明菲不仅仅是范老太爷和范老太太的心肝儿,更是整个徐家的掌上明珠,她的婚事就脚趾头想也定然是千挑万选的,周氏可不想自己的表妹生出什么糊涂心思来。
林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