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制高点的人知道,他是错的。
“你该醒了。”封若书放下长弓,走到始终沉睡的人面前。
这人是安戈。
亦或说,皮囊还是那皮囊,却不是以往的那个安戈。
他的西施咒被封若书解除,拿到了平教神功的心法。
这心法世代流传下来,只有教主一族的血脉方可习得。
所以,封若书练不了,只有给安戈。
然则,功夫强了容易不听话,容易惹出事端。
于是封若书一面让他练功,一面用黑胡子巫师的蛊术——摄魂令,将安戈的心神控制。
所以,此时的安戈,只是一个没有感情,没有思想的傀儡。
他记不得想吃糖葫芦又不肯开口的小八,更记不得他捧在心尖上百般顾惜的方羿,脑中唯有一片混沌,控制他的人说什么,他便听什么。
“小安。”
封若书轻轻一唤,安戈便呆滞地掀开眼皮,只掀了一半,双眸无神,没有焦距,似蒙了一层厚厚的灰。
他似木头般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俊俏清秀的脸像糊了层浆,僵硬如铁。心口的蛊虫一点一点蠕动,透过层层衣料,散出些许墨蓝色的微光,罩在那一块地方,仿佛无处可去的小鬼。
封若书对他的状态很是满意——这是之前平煞不屑于学,却委实是黑胡子巫师多年研究的蛊术精粹。
看来蛊虫在安戈体内已经很适应了,封若书开始测试他:
“告诉我,你的名字。”
安戈的嘴动了动,“小安。”
这是之前封若书唤他的称谓,他便认为这是名字。显然,他已然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封若书点头,像是看到了一件艺术品,“很好。你现在除了小安,还有个身份,知道么?”
安戈的嘴如机械般一开一合,声音亦没有起伏,“不知。”
“你知道的......我昨日跟你讲的,还记得么?”封若书看着他,蛊惑着追问,“你的另一个身份,是什么?”
安戈的眼珠子动了一下,只不起眼的一下,如石膏上面裂了一条缝,“平教......教主。”
这缝隙转瞬又被封住了,“那教主需要做什么?”
“练神功,杀人。”
“你要杀谁?”
“......永定侯。”
这是近日来,封若书每天都会在他耳边重复的话,一个字便是一层雾,将本来开朗活泼的心重重包裹,远远便透着一团黑,看不见生气。
“非常好!”封若书很是满足,嘴角裂开了一丝笑,倾身凑到他耳边,哑声道,“接下来,我还要问你几个问题,这些比之前的都重要,所以你必须诚实回答,不许说谎,明白么?”
“嗯。”安戈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没有点头,亦没有其他表情。
“你有家人么?”
“没有。”
“有父母么?”
“没有。”
“有朋友么?”
“没有。”
封若书加重了语气,问:“最后一个问题——你有爱的人么?”
安戈顿了顿,仿佛机关的齿轮里卡了一块石头,倏地就运转不动了。
封若书的面容一僵,一字一句又问了一遍:
“你,有爱的人么?”
安戈的眼睛一眨不眨,被蒙了厚实的一层尘埃,却在尘埃之间,隐隐浸出些许眼泪。
“有。”
封若书的脸色霎时阴沉,“他是谁!”
“不知道......”
然则眼泪太少,不足以冲开灰尘。
“他叫什么呢?”
“......不知道。”
这时,封若书心口一松,才又笑了,“你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是谁。那么,小安......你真的有爱的人么?”
果然,安戈又恢复了木偶人的状态,眼眶里的泪水已然不知所踪。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