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已经一点力气不剩,满脑袋只剩下一件事。
“霍铮,我饿。”
……
寝室里多了张宽大的藤椅,能让俞眉远整个人缩在里头,此刻她便坐在这藤椅上面对桌前的简单的饭食。
稀烂的肉糜粥,两小碟酱瓜。
拒绝了青娆喂饭的打算,她自己埋头喝得香甜,不知不觉便是两碗粥下肚。
“王妃……”青娆看着她递过来的空碗,为难地看了眼霍铮。
“你是我的身边人,老看他眼色行事是怎样?”俞眉远不乐意了。
话音才落,后头忽然伸来只手,将她手里的空碗拿去。
“饿了八天,不宜一下子进食过多,粥给你煨着,一会再吃。”霍铮把空碗递给青娆,仍旧拿了手里的棉巾子给她绞干头发。
俞眉远眼巴巴看着青娆把桌上的饭食收走,闷道:“我昏迷了八天?”
“嗯,今天第八天。”他回答她。
她往后一仰,靠进藤椅里,懒洋洋坐着。
今天是第八日,那昨晚便是魏眠曦死后的第七日,坊间常言,人死之后七日回魂,她昨天见到的是魏眠曦的魂魄?可鬼神之说,多为无稽之谈,她分不清自己与魏眠曦的最后一面,是一场梦,还是真实。
若是梦,那又太过真实。
若是真实,却又显得荒谬。
“发什么呆?”耳边传来霍铮声音。
“没什么。”她回神。
人死不复,终究她欠了魏眠曦一回,可今生已成定局,多想无益。
“才刚听青娆说,我们明天就要启程去赤潼关?”
“我正打算与你商量这事,我想叫大军先行,我与你再在桑陵城呆几天。”霍铮拔拔她的发,长发已干了七分,他放下棉布巾子,将她的发一绺绺地卷上自己的手指。
“别扯我发。”她抗议一声,又道,“我们为何要推迟出发?”
霍铮倒了杯温热的水递进她手中,道:“这一路赶去赤潼关,可没多少休憩时间,我仔细想了想,你身体这么虚弱,还是别随大军出发。”
“那你先与大军出发赤潼关,我随后赶上你们。”俞眉远不假思索开口。
“不好!”他回答得更加干脆利落,“阿远,我不会再扔下你一个人,不管是天下江山,还是江湖恩义。”
前几次的分离叫他打心眼里害怕出来,如今不管谁来和他说道,他都不会同意和她分开。
俞眉远脸一红,道:“那我们就随军出发吧。”
“不成,你的身体无法骑马。”霍铮摇头。
“我没打算骑马。”她连拿剑的力气都没有,哪有体力骑马,“不是有你在?”
有他?
霍铮突然会意。
“你的意思是,要与我共骑一匹马?”他凑近她,笑出两个酒窝来。
“明知故问,你很烦。”她把脸扭开,双腿一曲,缩进藤椅,“这不行那不行的,日后是要将我拴你腰带上吗?”
“倒是好主意。”他大掌压上她的脑袋,拔拔她的发,忽然起身一把将她抱起,唇在她脖子上呵了呵痒,“这么快嫌我烦?今后怎么办?”
她“咯咯”直笑,不住扭头逃开,嘴里只道:“你不让我安生呆着,又要干嘛?”
“明日就要走了,带你看看你豁出性命守下的这座城。”
他一边说着,一边纵身跃出了屋子。
……
桑陵城最高的一处建筑,是从飞鹰崖前悬建出的三层阁楼。飞鹰崖乃因崖顶有座酷似飞鹰展翅的巨大石岩而得名,这三层阁楼的最高一层恰建在鹰嘴之下,远远望去阁楼就像被老鹰叨起的食物,故这三层阁楼名曰鹰食楼。
霍铮将俞眉远带到了第三层阁楼上。
阁楼有向外延申的眺望台,站在其上便可俯瞰整座桑陵城与城外连绵金沙。
站在城中时并无多少感觉,如今俯瞰而去,俞眉远方觉大漠的恢弘。
沙峦起伏如涛,鳞光铺地,万里长空湛蓝无云,只一轮烈日璀璨生辉。古老城池沧桑静谧,街巷间的行人微渺如蚁,在阳光之下奔劳生存,各自悲喜。
这般景象,上一世深居闺阁与后宅的她无法想像。
人一旦走出某种桎梏,便不愿再停留。
岁月琐碎,如指尖流沙,抓不住也留不下,不如乘风入海,聚沙为峦。
悬楼之上风大,扬起衣袂如蝶舞,沙砾被刮得老高,打着旋儿飞来,迷人眼眸。
俞眉远眨巴着眼睛,想眨出可恨的沙砾,眼前却忽有阴影沉下。
霍铮绕到她身前,挑起她下巴,往她眼中轻轻吹气,俞眉远睁大了眼,瞳中印出清晰的他。沙砾很快被吹走,他却未从她身前离开,双手绕过她的耳侧,抖开宽大的纱巾,将她兜头罩起。
虹霓般的颜色,是这座古老的城池送给她最好的祝福。
“这是桑陵城百姓送你的礼物。在这里,除了最尊贵的长者可以拥有虹纱外,一个女人一辈子在嫁人之时,也能披盖一次。阿远,你是桑陵城最尊贵的客人,也是霍铮的一世新娘。”霍铮温柔如水,看着眼前姑娘红去的脸颊,比她头上这方虹纱还要鲜艳。
“霍铮,快看。”俞眉远忽往前一扑,兴奋异常地扑到栏杆上。
霍铮转头,跟着她望去。
远空之上,竟缓缓现出奇景。
千里之城,屋舍俨然,远山近水,横展于空。
“海市蜃景……”霍铮跟着站到她身后,将她圈在胸前,讶然开口。
他在江湖行走多年,还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