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酒吞可不会轻易为一具皮囊所惑,他冷笑一声道,“果真是你跟着来了,先前藏得可紧吧,辛苦了。”
女子不答,他又道,“在本大爷面前就不必惺惺作态了,变回来吧。”
“挚友……”女子抬起头,眼珠倏地化为灿金之色,“你可还信我?”
“信你什么?”酒吞反问。
“信我不会背叛你。”
不知为何,她声音很轻很细,像喟叹又要自语,于是酒吞也没有太听清,只得蹙起眉重复了第二遍,“信你什么?”
女子恍若未闻,自顾自地说,“这并非我的本意,我是为了……”
最后几个字湮灭在夜风中。
酒吞受够了这种支支吾吾,上前几步作势要掐住她的喉管逼供,可他一眨眼,面前的女子却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身后那个略带稚气的嗓音,“挚友,你原谅我吧。”
他回过头,儿时的茨木站在他三步外,双手跟犯错似的背在后面,可怜兮兮地耷拉着脑袋,只敢不少拿余光瞄他。
“先告诉本大爷到底是什么。”酒吞语气稍软,但仍旧没松口。
见他动摇,茨木舒了一口气,小步跑到他跟前,踮起脚似要耳语说,“因为我……”
酒吞顺势半弯下腰,正要附耳去听,胸口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错愕地低头去看,刺入胸膛的赫然是大名鼎鼎的地狱之手。
他张张嘴,还未能说出些什么,便听见茨木轻描淡写道,“因为我找到了更强的,更值得追随的人。”
是么,酒吞心想,果然这样啊。
“酒吞童子?酒吞童子!”
又有谁一个劲地喊他。
“酒吞童子!”
到底干嘛?忍无可忍之下酒吞随手向前一抓,揪住那人衣领怒吼道,“有完没完?烦不烦?本大爷还没死呢,叫魂啊!”
“你终于醒了!”不想说话者却似喜极,“我还以为你会一直昏睡下去呢。”
昏睡?闻言他心头一震,勉力凝神振作,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破屋之中,跟前杵着忧心忡忡的鬼魂,身旁粘着惊魂未定的鬼葫芦,两个家伙看起来都是一副天塌了的委屈相。
“你俩干嘛……”酒吞一时气结,“哭丧啊?”
鬼葫芦讨好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同时鬼魂解释说,“刚才我感觉到动静,从画卷里往外一看,你居然晕了过去!然后不知哪儿窜出一个、一个…”它手舞足蹈地夸张比划着,“一个这么大的人脑袋,伸出老长的舌头,似乎准备吞了你。我赶紧出来想带你跑,但怎么来得及啊?”
“幸好它临时发癫,往另一边去了,我才能拖着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接着它拍拍胸口继续陈述,一旁的鬼葫芦煞有介事地附和点头,末了鬼魂问,“之前到底怎么了?”
酒吞沉默片晌,良久方才低声说,“本大爷一时大意着了道,陷入了幻境之中,给魇住了。”
“啊?”鬼魂很是惊诧,“没事吧?我虽记忆尽失,却也听说过幻境最是攻心,若是意志不坚定者陷入其中,便会为心魔所惑,久久不得释怀,也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心魔?啧。”
酒吞听罢,冷哼着重复了一遍,随即大笑出声,直把鬼魂给吓了一跳,连忙安抚道,“怎么了?你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吗?”
“没什么。”酒吞侧头掩盖住表情,突然话锋一转,“你真觉得本大爷无所不能,遇上任何对手都可百战百胜吗?”
鬼魂为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愣了愣,但还是立即回答说,“当然啊,因为你是最强的。”
“那若是这世上有更甚于本大爷的强者,你岂不得改押筹码了——就比如方才使本大爷中招的那家伙,镇守此地的邪魔吧?”酒吞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它,眼神晦涩不明。
“不是这样的。”鬼魂却摇摇头,认真道,“不是因为你强我才觉得你会赢,是无论对方强不强,无论过程败不败,我都相信最后胜利的会是你。”
言罢,见酒吞不为所动,它又补充说,“不要说是邪魔了,哪怕前狼后虎,我也赌你赢。”
“噗——”这下酒吞终于笑了出来,抬手给了它一记爆栗,“你哪里有问题?区区豺狼虎豹相提并论吗?”
鬼魂捂住脑袋,正要解释什么,酒吞却率先站了起来,一边松活筋骨一边噙起笑意向外走去,“蠢归蠢,不过有句话倒是说对了——本大爷,还没有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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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13.
“说起来,你已经想到对付邪魔的办法了吗?”
鬼魂寸步不离地跟着酒吞,它身量小,步子远不及鬼王宽阔,得一路小跑才能勉强与他并行,纵使气喘吁吁,它还要喋喋不休地说,“邪魔是不是有致命弱点?打败它我们就能找到匣子了吗?还是需要再过个九九八十一难呢?还有还有……”
酒吞皮笑肉不笑地睨了它一眼。鬼魂给他盯得脊髓发凉,连忙识趣地闭上嘴,可还没挨过一分钟,它又忍不住说,“总而言之,我相信那种玩意儿定不会在你手下走出三招,到时候一个手起刀落,杀它个片甲不留!”
“你这么吵吵嚷嚷的…”酒吞听了,并未像往日那般出言喝止,反倒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就不怕那邪魔循声而来,又在暗中偷袭吗?”
鬼魂瞳孔一缩,自以为险些酿成大祸,它心下愧疚不已,赶紧比了个上封条的动作,以此表示自己不会再多说一个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