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有意偷听他们的墙角,只是我现在进去,打扰了人家母子说话也不好,王昭阳成天憋在这学校里,估计和他妈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今天他妈好不容易顺便过来看他一趟……
好吧不胡扯了,我承认我就是想偷听他们的墙角。
王昭阳没说话,他妈接着说,“我跟你爸也觉得没什么,你跟可如之间也没有什么大矛盾,你没必要把事情做这么绝,又没人逼着你。”
里面传来王昭阳的声音,淡淡的,“你跟我爸就没操这份儿心了行么?”
王昭阳他妈,“我是不想操这份心,我眼看着就退休了,什么心都不想操。你说你,三十好几的人了,连个家都没有,成天在这个学校里窝着,住个宿舍,要什么什么没有,不知道你以为你干了什么事,有多对不起人家可如,你觉得没什么,我给你当妈还觉得脸上挂不住呢。”
王昭阳叹气,还比较有耐心,“我这也是工作方便。”
“你就回家住,哪不方便你了,又没人撵你,难道要我和你爸还有可如八抬大轿来请你么?”他妈有些激动。
王昭阳仍然淡淡地,“好了我有自己的打算,你别说了。”
他妈不悦地叹口气,“周末回家吃饭,多大的人了,还跟个野孩子似得。”到底还是个当妈的,不管王昭阳多大的人了,在他眼里不还是孩子么。
这对话让我听着觉得有点温馨。
王昭阳他妈走出来,看到在门口拿着东西的我,认出来我是今天考核的老师,脸色可能是因为刚没说动自己儿子,而不大愉快。
我微笑,“高校长。”
他妈勉强对我笑一下,走了。
王昭阳看到站在门口的我,我也就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把资料放在他的桌子上。王昭阳似乎也有点不高兴。
我忽然想跟他说点什么,从何开口呢。
我说:“你妈好像没认出来我。”
他妈当了这么多年校长,流水一样的学生,当然不会每个都记得,都眼熟,虽然我曾经因为离家出走,坐过校长办公室。
王昭阳深吸一口气,念叨一句,“你以为你那么难忘啊。”
这话一下刺激到了我,使我愣了一下。王昭阳又叹了口气,他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他就是随便这么一说。
伸手翻我送来的东西,检查下有没有漏掉的,我想他家的事,还是别多嘴了。
然后王昭阳看到了我的体检报告,里面有张查血的单子,我忘了拿出来了,其实我只要交证明就行了。
他饶有兴致地看,说:“你这身体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我要把单子拿回来,王昭阳回避了下,接着看,说:“这些指标不是高就是低,”看我一眼,皱眉,“你到底怎么了。”
我说:“不都在正常范围么。”
“贫血。”他说。
“老毛病了。”
“得好好吃饭。”他叮嘱。
我把单子拿回来,“这个不需要是不,不用我拿走了。”然后我打算走,王昭阳似乎情绪不佳,对着我的背影念叨一句,“反正说了你也不听。”
嘿我就不乐意了,现在跟我过日子的到底是陈飞扬还是他王昭阳啊,我有没有好好吃饭他知道呀,他看见了呀?
我觉得我现在挺好好吃饭的了,作息也正常,也爱运动,天天还有陈飞扬他妈给补着。我这不过是小时候营养不良,底子差了点而已。
我说:“别说的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一样。”
他没回话,算了我还是劝他两句吧,回头,我说:“刚你妈和你说话,我听见了。”
他瞟我一眼,我说:“其实你妈说的有点道理,你不小了,三十多岁的人了,也没个家,又不是有什么毛病,这么打光棍是容易让人多想。再说,连个孩子都没有,你不替自己想,等你妈退休没事干了,你还不得帮她找点事儿干啊。”
我突突突说完这串话,因为说的有点违心,说完就想跑。
王昭阳眯眼皱眉,不解地问我,“你什么意思?”
我声音于是又小了一点点,“我就是觉得你要是能和方可如复婚,也挺好的。”这次我是真要溜了,走到门口的时候,王昭阳叫我,“燕小嫦。”
我回头略怯怯地看着他,他面色平静,但很认真,“你是不是真的过得挺好的?”
我并不希望自己成为让王昭阳重获幸福的障碍,所以我尽量大方,挂着微笑,“当然啦,我们俩现在连架都不吵了。”
他微扯唇角,点了下头,“看出来了。”垂下眼睛,他不再看我。
阳光从主任办公室的窗户射进来,照得他侧脸轮廓有些梦幻,他没抬头,鼻尖处有一晕光圈,随手翻着些东西。
我看他一眼,感觉有些抱歉。
但我相信,王昭阳一定会让自己幸福的,尽管这个幸福无关于我,该放下的,我们终究都能放下,然后相望于江湖,相忘于江湖。
回到办公室,小音正在打电话,撒娇中,“哎哟你就帮我问问吧,你不知道可以问的呀。”抬头看我一眼,似乎收敛了点儿,等我坐到她对面办公桌的时候,她鬼鬼祟祟地拿着电话出去了。
我自然也没在意,就等着下课吃午饭了。
小音回来,似乎很不开心,看我的眼神也不大好,我琢磨是因为教师事业编这事儿生我气呢。
我也不好宽慰她,但都是一个办公室的,僵着我觉得不好,于是搭讪,“刚才跟谁打电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