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林中众生,孰不以她为王?一颦风云变幻,一笑百花失色,一嗔虎啸猿啼,一怒鸟雀惊飞。
一己之情,方方面面影响着这密林深处一切生灵。
此不为王阖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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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教学过程中时常出现一些不和谐因素,七年还是足够穆瑜倾囊相授。不单是他所授那些鹤娘全盘掌握,举一反三,随着年岁推移,她的气力也愈发骇人——
足踏地裂力拔山,百步穿杨只等闲。
顺带一提,她的“百步穿杨”指的是百步外一箭射断一棵二人合抱的老杨树,而不是本义的一根极细杨柳枝。也不知道哪种情况更可怕。
穆瑜觉得,自己在密林深处呆的太久,大概是呆傻了。世人多健忘,七年不见影踪,应该已经无人识得他。红尘中走来的人如何忍得了年复一年远离红尘,当日猫嫌弃他一身红尘味儿,大抵缘于此。心意已决的红尘中人问鹤娘,是否愿意一同出山。
鹤娘生来便在这边山林,寸步不曾出去。穆瑜讲述的外间世界与她自幼所知格格不入。她见过兽群如何排挤不同之兽,人类在她的认知里,只会比兽群更兽群,自是不愿意。
送他出了七年时间被长成大猴的小猴弄得复杂十倍的mí_hún阵,回去继续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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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持着舒展筋骨姿势在凛冽寒风中出神良久的飞卿居士不出意外地冻抽筋了,小腿肚子传来的剧烈抽痛让他一瞬间从昔日再现中醒来,
一别之后,再无相见。
穆瑜离开密林深处三年余,见到十多岁的中老年猴子闯进他的燕居之所,亲爪递上一封书信。笔锋遒劲有力,风骨傲然,仙姿出尘,正是他此生难以忘怀的那名精魅手笔。
贺鹤娘必为精魅。
如此昳丽,如此才情,如此姿容,如此心志,如此气力,彼不为精魅,孰为精魅?
年过不惑的不世出的谋士怎会为一介年岁仅为三分之一的女子劫心永存?日日不相思,夜夜不相忘。鹤娘怎能不是精魅?倘若不是,那又是谁勾了他的魂去,使他本该淡出世事的年岁,重新蹈入权力纷争这簇团花锦簇的烈焰之中,身心意志日日煎熬,只为全她一个痴念想?
唯愿人间无饥馑。
固所愿也,莫敢请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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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的盛衰饥饱悲喜,本不与鹤娘相干。她一直是这样觉得,一直不想走进十余年来万般警惕着的密林之外,称作“人间”的处所。可是……
不一样了。
只不过少了一个人罢了。
处处都不一样了。
兽王换了一代又一代,每一只都是兽王。她的小屋不过走了一个人,却变得那样空旷。
九个月之后,鹤娘发现自己再也听不懂大猴的话,林中的那些乳母们,也几乎凋零殆尽。第一次,她产生了出去走走的念头。
锦鲤口中的人间,极其复杂。其中精彩万分处,言语道不出其中万一。
被发跣足兽皮衣,双手空空无财帛。
贺鹤娘第一次,走出密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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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鸣鼎食,是人间。
吃糠咽菜,是人间。
蟒袍朱紫,是人间。
衣衫褴褛,是人间。
宫殿楼宇,是人间。
茅屋草舍,是人间。
步幛百里,是人间。
卖儿鬻女,是人间。
污泥掩去丽色,举止宛若常人,行走天下三年余,千里万里月明。人间繁华百种,满目琳琅不一而足,无一令她动心。众生之苦,却使她动容。
这,才是她展露真容于人前,伪作荏弱贫家女,听凭地方官“上供”帝王家的原因。
她想做的事,不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可做不到。
童稚之时“世间不留一人”的戏言早已置之脑后,改名贺赫的鹤娘,想要做的事,简明易懂却又千难万难,说起来不过一句话:
——唯愿人间无饥馑。
生男犹弄璋,生女不溺杀。男也无饥馑,女也无饥馑。贫也无饥馑,困也无饥馑。先得生路,再得衣食,世人皆饱暖。
——不愿为人,行qín_shòu之行的,自然要他去了衣冠,放归qín_shòu之间。
启程之前,她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凭借硬记的猴语,托上了年纪行动迟缓的老猴,亲爪送一封信给身在故园幽州的飞卿居士。
密林深处【完】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没有仙鹤没恰好送猫一条鱼,鹤娘就会在对人间一无所知偏又充满好奇的时候被误入的人骗出山。解兽语是自带技能,天赐神力是猫给她开的挂,从她决定出山,解兽语挂就开始失效。
她的设定猫一直在吐槽,密林深处稀世之姿的少女,在百兽之后生长,赤子之心,野性难驯,对人类社会种种繁文缛礼嗤之以鼻。因为赤子之心,她见不得人间苦难;因为野性难驯,无论哪个时间线的她都无法向人间默认的男权制度屈从跪下。
锦鲤是鹤娘的第二位老师,猫传授的那些知识早已刻入她骨髓里,那是她行动的根本。锦鲤起到的作用,不过是给她的行动方案披上一层更容易被